“悸云接下来恐怕要说些冒犯的话,还请穆老爷见谅。”悸云事先请示道。
“你但说无妨。”穆谷又深吐一口气,静下心来。
“王师爷与穆大少爷一家无冤无仇,迫害他们于自己并无益处。且谋算如此凶险之事,一不小心便会断送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锦绣前程。王师爷是个聪明人,如此愚蠢的事他绝不会干。除非……”悸云顿了顿。
“除非什么?”穆谷因愤怒而有些头昏脑涨。
“穆大少爷一死,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悸云若有所指地看了看端坐在一旁的穆雷。
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饶有兴致地捧起一杯茶来喝。
“悸云姑娘,你不要再说了。”穆康却突然激动地打断了悸云。
恐怕这才是穆康想要暗下不表的真正原因。
少了一个王师爷,于他并无差别。
穆康欲将此事隐瞒的真正原因,无非是不愿手足相残,父子相忌,家宅不宁以至家仇外扬。
可真相已然如此,即便他不愿戳破,事情也已经发生,并且将会继续发生。
穆谷却猜到了悸云接下来要说的话,逐渐清醒了过来,道:“不,你让她说。”
“那日我被人刺杀,曾留下一个活口。他被我击中左肩,需得数月时间才能恢复。我听说穆二少爷近日左肩疼痛,夜夜难眠,是吗?”悸云一道凌厉的眼神射向穆雷。
众人的目光,也尽数被穆雷吸引过去。
穆雷喝茶的动作顿时停下。
“好茶,真是好茶。”穆雷依旧镇定自若,甚至夸赞起手中的茶来。
“逆子!还不快迷途知返,低头认罪。”穆谷怒不可遏地站起来,他的全身正止不住地颤抖,连带支撑他站立的茶几也不住地轻微摇晃。
想必穆雷左肩的伤,穆谷已经见识过了。所以即刻便知道悸云所言非虚。
“父亲大人,儿子何错之有啊?”穆雷勾起嘴角,嘲讽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你!”穆谷险些站不稳,靠着凳子上的扶手才勉强落座。
“成王败寇,我认便是。我不过是输了,却不是错了。”穆雷将茶盏放回了茶几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穆谷被穆雷大逆不道的话激得一时呼吸不畅,不住地咳嗽起来。
“那年母亲与大哥同时得了天花,你却因一心急于照顾大哥而忽视了我们母子二人。直到母亲临死前,也没有见到你最后一面。从那时起,我便暗暗发誓,有生之年,我与大房必将势不两立。有朝一日,必将取而代之。”穆雷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而阴毒。
那些尘封的往事,在他的心中早早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如今已经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错的从来都只有那个偏宠大房的父亲。
“孽障,孽障啊……”穆谷不住地叹气。
这些年,穆谷心怀愧疚,深居简出,长居灵石寺中为家人祈福诵经,又何尝不是一种弥补。
却没想到穆雷竟恨他恨得这般深入骨髓。
“来人,把这逆子给我一同关到地牢里去。”穆谷的声音渐弱,全然不似方才命人关押王师爷时那般威风八面。
他老了,也累了。
“不必了。”穆雷话音刚落,趁机出手,集聚全身之力重重地击向自己的天灵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