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弘望看出了破绽。
原定来隶阳关商讨和盟事宜的使臣并非裴弘望,可已近两年未见到儿子的他和夫人实在太想念这个独子,于是到皇上跟前自请重任,一时为皇上分忧,二来则是看一看儿子。
当年裴展在盛京时着实太过顽劣,还曾经让祁乐郡主大大丢了个脸面,万般无奈之下,作为首辅的裴弘望只能不顾夫人反对,痛下狠心将儿子送进军营。
不过,当时的他是打算就近找个营区,把儿子扔进去磨练个一年半载,将他身上的那些恣意、放纵消磨的差不多后,再带回来接替他的衣钵。
可没想到,儿子听说要被送进军营,竟自请来这千里之外的边关大漠,而且一来就是五年多,中间仅回过两次家,还是在他和夫人一封封书信的督促下。
也不知儿子这幅脾性,到底随了谁!
不过近两年,不少返京的隶阳关将士们提起裴展,都会说上一句:沉稳内敛、刚毅果决,在北部边地一带威名赫赫、堪当护国重任。就连皇上,都在朝堂上数次夸赞他屡立功劳。
所以,裴弘望以为儿子这几年来应是改掉了过往的很多臭毛病,并长进不少,不用他再操心。
直至这日,他进中军大帐,看儿子在炭盆里烧着什么,然后猛地飞起一脚,又将炭盆一把踢翻,火红的焦炭散了满地。
裴弘望沉着脸没有说话,走近定睛一看,一件嫩黄女子衣衫挂在炭盆边呲呲冒烟儿,已经烧的只剩半拉儿……
“又在整什么幺蛾子?你的帐里怎会有女子衣衫?”裴弘望气不打一处来,厉声质问。刚来隶阳关的他,还不知道那个除掉谒伽木立下功劳的被贬花娘和儿子也有很深牵扯。
裴展闷着头不搭话,只是伸出脚又踢了下剩下的那半拉儿衣衫,看它彻底烧干抹净后,才岔开话题,“父亲,谒伽昊至今未坐上储君之位,导致我们跟着被动,所以刚才我已书信督促谒伽昊,不行就从旁协助,推他一把。”
裴弘望眉心微蹙,暂且将衣衫的事搁在了一边,“如此助他上位,确定不是养虎为患?”
“不会,每年与讫部交易的粮食数量我会多方核算,把牢他的喉咙管。”烧干净衣服的裴展并没有因此开心,一脸阴冷,只是和父亲说话依然带着恭敬。
他绕到桌案前站定,补充道,“再说,我通过瓦勒图,基本摸清了讫部的铁石开采地,已在制定严密的监视计划,一旦他们有所动,我必先发制人。”
裴弘望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此事也需皇上知晓。你上次书信回家,不是说安排好和盟之事要回盛京向圣上当面禀明情况么?这边诸事我已清晰,会留下帮你看顾一段时间,你安排下即刻回去复命吧。顺道儿,也可看看你母亲,她念你的紧。”
“不回!”裴展忽地变了语气,冷冷回上一句,脚下甚至还像带有不满似的踢了下桌案。
“怎地突然变了卦?皇上还在念叨你呢?”裴弘望登时火冒三丈,脸色铁青的盯着不争气的儿子厉声怒斥。
谁说的他长进了?长进了还能是现在这幅浑不吝、朝令夕改、浮躁不定的样子?
裴展垂头看着桌案上的舆图闷声答,“我回去无事,不如一辈子留在这隶阳关,帮皇上守好边疆,让他也给我一个好名分。”
这句话里的不满和阴阳怪气,裴弘望听出来了,只是一头雾水,“你又在撒什么邪火,犯什么浑?皇上何时亏待过你,嚷嚷这些和谁赌气?”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关键信息,“怎么?打算一辈子留在隶阳关?别忘了你已二十出头,该考虑成家、为裴家绵延子嗣了!”
他裴弘望就这一根独苗,裴展延续后代继承如今这份庞大家业,是顶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