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吉卜赛女人开的小店,占卜极灵。
进门之前,我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十字架藏进衣服内侧,推开了门。一张铺着天鹅绒桌布的小几后,满头小辫的老年女巫正为一个包着头巾的女人用塔罗牌占卜,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水晶球、纸牌、骰子,架子上满是阴森沉默的布娃娃,玄关处一只木质埃及灵猫小雕像好奇地看着我。
听到门口的风铃声,女巫抬头看了我一眼,瞟了一眼角落里的椅子,示意我坐下等候。她收回视线,继续轻声细语地和面前的女人说话,她们在谈一桩极为棘手的三角关系,女人爱的男人不爱她,另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位高权重,偏执不肯放手,她饱受折磨。我对她的隐私不感兴趣,于是我走出占卜店,倚靠着外墙等候。
我想到了母亲,她是一个很迷信的人,她会花很多钱买幸运水晶,让我在试镜日戴在左手手腕上——右手不可以,因为那是沾血杀生的手,会污染水晶纯净的能量。我很久都没戴过那些手串了,它们总让我手腕不便,现在我感觉很轻松。我很好奇,母亲出生的时候,她的亲人有没有请女巫为她占卜呢?今早我们大吵了一架。我出门前,她晃晃悠悠地从卧房里走出来,阴森森地说:“最近你总是很早出门,很晚才回来啊。”我说这不关她的事。她破口大骂,说我在外面认识了野男人,整天张开腿发情等着被人上。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对门罗的侮辱,于是我冷冷地说:“如果我真的堕落了,那是因为你把下贱的血液传给了我,”然后当着她的面摔上了门。回想起这些恶心的话,对母亲的厌恶在我体内膨胀,我几欲呕吐。
这时候,小店的门开了。先前坐在女巫对面的女士走出来,低声说:“你可以进去了。”
“谢谢。”
她没有立刻离开,似乎想解开头巾抽根烟。这时,月光照亮了她的脸,我惊异地发现,她很像一个我曾见过的电影演员。不过,我想不起来那个演员的名字了。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把目光投向我,突然间如受惊般连连后退,跌跌撞撞地跑开了。我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于我的视线。我再度推开门,小店里烟雾缭绕,隐隐可以闻到鼠尾草蜡烛的味道。在摇曳的烛光中,女巫问我想知道什么,我告诉她我想做一次本命占星,她要我把出生时间告诉她。
“1935年10月27日晚上十点半。”我说得很流利。每一年我的生日,母亲都会讲一遍那个我把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的故事。她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那些细节:时间,医院,异象……让我相信成为电影明星是上帝的指引。
女巫陷入迷乱的喃喃自语中,我们坐得很近,她身上饱受蠹虫啃咬的旧袍子传来灰尘的味道,空中飘荡着一丝腐臭的呼吸,她的眼珠被一层薄薄的白翳覆盖,眼瞳有一道幽暗的蓝边。她盯着我,眼球震颤,张开黑洞洞的嘴,嘶哑鸣响如一台古老的有弦琴,那样子真有些吓人,我不安地动了动,想坐远一些,她伸手就是一巴掌:“别动!斯潘捷诺娃家的女儿!”
她抓起我的手,细细摩挲,仿佛在研究血管的纹路,然后从鹅绒桌布下抽出羊皮纸,狂热地涂画。她口中发出的声音越发混乱难辨,野兽在吼叫,洪水在肆虐,神灵说着上古的语言,她用高亢悠远的调子承载了这些咒语,一边叫一边拍打桌子,羊皮纸已经被涂得乱七八糟。她拉开了窗帘,黄绿色的月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一瞬间小店里的所有玩偶娃娃开口歌唱,汇成杂乱癫狂的交响曲。女巫的声音越来越高,数次破音,她突然挥手摔碎水晶球,所有娃娃又闭上了嘴巴,万籁俱寂,她也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我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动静,我以为她死了,打算试试她的鼻息,正当我的手缓缓接近她的脸时,她抬起头,眼神宁静,口齿清晰,声音悦耳如百灵:
“格洛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