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巧的战甲替她挡住了数次吴人的偷袭,逐渐的,甲衣也失去了作用,染满了鲜血,有自己的,有袍泽的,也有吴人的,染在青色甲叶上一样的黑亮刺目,越来越多的吴人袭来,挡住了她的视线,阻碍她挥剑。
季柔用尽最后的力气斩断战车前束缚战马的缰绳,然后翻身上马胡乱的朝着一个方向夺路而去。
身后的黑夜掩藏了她的身影,也遮挡了她的视线,但是她仿佛看到那些凶残的吴人驾着战车不断的冲破他们的营寨,接着就是一座座城池,最后甚至连郢都都暴露在了吴人的战车前,怒火自心头涌起,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剑就在手中,却无力挥动,甚至连身子都不再受自己控制,眼睁睁的看着吴人在楚国的大地上肆无忌惮的游走,看着他们用着楚人的兵甲不断的斩杀楚人,住进楚人的屋舍之中,吃着楚人的存粮。
楚人还可一战!季柔不知道敢战的楚人都去了哪里,她怒吼着,声音却卡在喉头;挣扎着,身体被锁于黑暗。天神太一已经被黑暗吞没,地神也无法听到她的呼唤和祈求,楚国已经被抛弃了吗?
直到一柄暗灰色长剑划破暗夜,将她从一个世界带回另一个世界。
夜尽天明,阳光却是自西方升起,缓缓掠过大地,一扫战争的阴霾。
凶残的吴人好像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仿佛被阳光驱散,残破的楚国王城开始复原,伤痕累累的土地也重新长出百草五谷,无数的人影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站立起来,男人丢下手中兵戈拾起了农具,女人挽起了衣物也走进田地,还有孩子和老人,各享安乐。
诸神各司其职,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她却唯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季柔奋力朝着楚国王城跑去,王城变得非常繁华,却仿佛离她越来越远。为什么?我的国,我的家为何离我而去?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季柔也在哭泣,她的眼泪被雨水带走,重新没入脚下的土地,顷刻间便长出百丈巨木,树荫遮住了雨水,天空便开始放晴。
这个混乱的世界逐渐让她意识到,自己正陷于梦中,一个与现实交织的梦魇。她努力的挣扎叫喊,随便抓住一样东西用力挥动,接着身体就好像被战车冲撞飞起,身体在颤栗,浑身的骨头都被挤压着,发出‘咯咯’的声响。
那柄长剑再次从她眼前划过,巨木被劈开,连身上的甲衣都被划破,恐惧之后身体逐渐变得轻松,此刻她才发现原来那身黑色的甲衣就是一个牢笼,一个高大的人影从他眼前晃过,不止一次。
耳边似乎有男人的呼唤声传来,企图将她从梦魇中解救,但是这个声音却是令她厌恶的吴语,吴国皆是她的敌人。她只需要一柄利剑,斩破眼前的一切虚妄。
剑已不在手中,连战甲都消失不见了,她竟变成了一只赤裸的待宰羔羊。
无助最令人恐惧,她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敌人还是友人?该如何抉择?她的国早已恢复往日的强盛,可是她却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声音仍在呼唤着她,吴语逐渐变为雅言,如诗如歌。
最终她终于忍不住朝人影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人却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如黑夜流星,照亮江湖。
空气中弥漫着青竹的气息,还有阳光的味道,耳边甚至传来远处鸟儿的鸣叫。这些皆是久违之感,彷如置身家中的那些个悠闲的午后。她从未如此怀念这种感觉,身子轻飘如云,就像躺在家中的狐裘之上,每当这个时候仆从便会悄悄离去,半日都不会扰她兴致。
季柔用尽全力终于睁开了双眼,阳光还是那么耀眼,彷如她每次午后苏醒,不过入眼皆是未知的事物。陌生的环境并没有让她立刻陷入慌乱,她转动着双眼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是一间竹舍!没有柔软的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