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那位年老的军人登门拜访。阿尔伯特跟在旁边,西贝尔躲回房间不肯出来,任父亲怎么叫也不听。父亲那天差点发脾气。
西贝尔在房间里听他们说话。原来他就是伦德施泰特将军,他的家族是普鲁士贵族,世代从军有几百年之久。阿尔伯特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施特恩先生却只是平民。这门婚事一开始就受到她将军哥哥的极力反对。所以后来即使生病,阿尔伯特的母亲也很少向大哥求助。
伦德施泰特说,阿尔伯特愿意从军,所以他会送他上军校。那是在柏林,只有贵族才能上的军校。他还说,他自己的儿子在大学里学历史,对从军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很高兴家族里有年轻一辈愿意从军,承继家族传统。
他们还聊了一些历史啊战争的,西贝尔没有听清。她始终觉得自己不能出去的原因,是没有一件合适的见人的裙子。早知道他们要来,她应该早点去买的。
过了几个月,父亲告诉她,阿尔伯特来信了,他母亲终究还是去世了。阿尔伯特在军校里表现很不错,各方面都优秀。
“但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西贝尔这不懂事的回答,又让父亲大皱眉头。
那时候,她十二岁。
她也很少练琴,尤其是巴赫的练习曲。
回忆画面淡去,现实中似乎只过去了几秒。阿尔伯特还在期待我的回答。
我向河边走去。
淙淙流水令思绪更加清晰。所以西贝尔和阿尔伯特从小相识,彼此是有感情的。也许西贝尔认为没有,那是因为她知道阿尔伯特舅舅的身份以后自卑作祟,不敢面对自己。
“我希望能回到以前……不是让您马上回答。这是我在参谋学院的地址,如果您有什么想法,就给我写信,好吗?”阿尔伯特掏出一张折好的纸,目光坦白。
回到哪个过去?
是他和西贝尔“你我”相称一起练琴的日子,还是西贝尔拒不回信的时期?
如果我答应了,我是以谁的身份在和他通信呢?
阿尔伯特拿地址的手垂了下去,他脸上的失落让我的心猛跳了几下。这转瞬的悸动带来另一种惊觉,使我明白这两天对他“客气”之中,竟是萌生了些许好感的。
但这份好感是不属于我的,它属于原来的西贝尔。是西贝尔近十年的情感积累,在这具身体里沉淀了对他本能的亲近。
我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游魂,这里并没有属于我的东西。
我硬下心肠,不去注意他无力垂下的手臂和那张落寞的地址。
第二天早上父亲出去得比较早,说去参加老朋友的临别聚会了,还留了地址,是老城区的一个咖啡馆。
“老朋友?”
“噢,无非就是些人心学者、什么什么符号……”诺娜妈妈答道,她说不清那些名词,听得我一阵好笑。我想应该是心理学家,和古代符号研究吧。
还挺有意思的,我出去坐上了电车。
咖啡馆里父亲和几个人正聊着,有些人抽烟,烟雾在他们头顶的空气中聚成一层朦胧的青灰色罩子。
见我出现,父亲从座位里走出来,“家里有事吗?”
“没有啊,我好奇来瞧瞧。”
他有点不相信。
我知道,以前的西贝尔不好奇,她喜欢参加学校组织的集体活动,体操、郊游、士兵联谊……
“我在家无聊,随便听听,不打扰你们。”
“为什么不打扰?”烟雾罩子下面一个拿烟斗的老人探出身子,“我们热切希望年轻人来打扰!”
父亲笑着叫我坐在旁边。他们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话题无所不包。从古埃及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