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军装的同僚们纷纷举手敬了个军礼,高峻霄混在一群绿军装里,抬手间立刻换上一副从容的嘴脸,汹涌的情绪就这么硬生生被压在了职业微笑之下。
不一会儿,人群四散开来,校长在夫人的陪同下和洋人记者聊得热火朝天。
月色下,高峻霄那身挺括的军服,给他加分不少,连陈鹞都忍不住调侃是不是清澄妹妹帮他熨烫的,高峻霄骄傲的抬起下巴,当然是清澄亲手……帮他送到干洗店熨烫的。
“有未婚妻真好啊,以后手都不用长了,有人照顾吗。”阴阳怪气的声音传入耳中,正是戴雨农。
“戴组长成亲多年,有什么好羡慕,你看尊夫人将你照顾的气色多好啊。”高峻霄对挂着黑眼圈,仿佛好几夜没睡的戴雨农嘲讽道。
站在阴影里的戴雨农干笑几声,笑意未达眼底:“呵呵呵,高参议真爱说笑,令尊令堂身体可好啊?”
明知故问,高峻霄垂眸吸气,抬眸时已经是一脸淡然的笑容,不愠不怒:“多谢戴组长关心,不大好,犯了小人,我寻摸着得找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太,拿臭鞋底多抽几下才能老实。”
“是吗,别打偏了,鄙人祝愿令尊令堂早日康复,莫再为俗世流言伤身,好好安享晚年,干杯。”戴雨农举起酒杯满满的挑衅。
叮~高峻霄干脆的碰上对方杯沿,单手理了下自己戴领章的衣领:“戴组长客气了,你为党国费心费力,内剿红祸,外灭苏特,实在是党国伟业之基石,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累垮了。不然我们这些武夫哪能安心在阵前建功立业呢。”
戳中了痛处,戴组长眼角抽搐了几下,周身围绕着一股驱散不掉的阴霾。基石再重要,人们也只会赞叹雕梁画栋的精妙建筑,为屋子披红挂彩增添新家具,然后嫌弃基石被踩脏了。
两人都没喝杯中的酒,周遭聒噪的声音似乎被屏蔽了,默默感受着春日西湖边清凉的细风在两人之间微妙的流动。
“则修,别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们走。”陈鹞冷哼一声,同高峻霄没入人群里“开张大吉”,原地仅留下戴组长一人听蛙鸣咕咕。
本来就是杭州警备司令部的内部聚会,长官都是高峻霄认识的熟面孔,推杯换盏几番,大家很快打成一片,好不热络。
清风拂过,摇曳的花枝探出墙头,幽香的蓓蕾在华光中尽情绽放,很难不被有心人发现。
比起西湖边的风雅,上海滩的小弄堂里没了市井的喧闹,变得静谧无声,偶有鸽子拍打翅膀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身着中山装的青年也能淡定的继续往弄堂深处走去。
咯哒哒,咯哒哒。
木轮碾过石板,马车同青年擦身而过的刹那,帷幔晃动,一个短细竹筒从马车里抛出,“当”的一声落在石板上,青年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迅速捡起竹筒塞入口袋里。
等到了僻静处,青年才从木桶中掏出一封卷起的信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信息让他尽快把密信送至甘河路1号,然后埋入在门牌右侧的小花坛里,届时会有人来取。
简单!路灯打在青年的背上,面庞则蒙上一层阴影,他眼珠一转举起手中的信封对光查看。
透过灯光,薄薄的信封透出墨色的字迹,一组一组的词汇很短,连续好几条都是这样的排列,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是张名单!
弹了下信封,青年的方脸上透出一种诡异的微笑,送上门的钱袋子,不要白不要。
苏州河沿途一排排青柳与桃花交相辉映,有小舟缓缓划过,在圆月的倒影上荡起一阵涟漪。
船夫手中横杆一撑,小舟斜斜的向岸边靠去,方脸青年付完船钱,便从船上跳到岸边,商铺全都关了门,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