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爷那里,救了我的小命。自那以后十七年,我一直跟着九爷闯荡江湖,混出了些名堂。早几年,我以为自己是大丈夫,志存高远,几乎没有回家探望过阿娘,直到最近,我才觉得对不起她,想起了她的好,可她病了,我却不能去床前尽孝,唉……”
徐仲通最后的长叹发出了颤声,望月伤怀。
“父母子女的缘分总难说,谁能没有遗憾呢?想来,伯母也不会怪罪徐大哥的。”闻宪英怅然道,她想起了生母李大姑。
她的坟茔孤零零在四明山上,自去年闻宪英返回邺京后,才得以祭扫。
而她的亲儿子,闻宪赟却从未到墓前致祭。
两人在月下各怀心事,突然身后的房间传来有人起夜的响动,更夫也敲起了三更天的梆子。
“哎哟,耽误到这个时候了,快回去吧,咱们明天赶早起呢。”徐仲通催促道。
闻宪英回到房间,重新躺回硬板床上,虽无睡意,还是闭上了眼睛,静待天明。
旭日东升,塞上初秋的轻寒退散。
行商的车马队排在关城的西门前,等待放行。
一声令下,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推开,会宁关外的苍茫显露在众人面前。
戍卒挨个检查商队的官牒文书,核对人数和货物,才审慎地将他们放行。
邵令恒和闻宪英他们都扮成了普通行商,押送那批黄连和金贵的姑苏绸缎,混在其他商人中,出了会宁关。
出到关外,他们正式进入了西凉的辖地。
邵令恒在马上回头,朝关城上拱手致意,随即勒紧缰绳,策动坐骑向西的荒凉中进发。
南宫辞龄始终立于关城上,目送他们消失在昏黄的天际。
虽然时间急迫,但为了不惹起怀疑,邵令恒还是率领队伍按照普通行商的速度,沿着湍急汹涌的大河逆流而行。
也许受战事将起的流言影响,普通行商也加快了前进的速度,邵令恒的队伍跟着他们,只用五天抵达了金城。
金城是建在河谷中的西凉边境第一重镇,承接了与卫国贸易的大头,所有从卫国来的商人,他们的第一站就是金城,其中大多数会选择在此处出手货物,再贩入金玉珠宝送去卫国,这可以让他们赚回翻倍的利润。
然而,这些还只是卫凉贸易中不甚重要的组分,真正的大头,是盐铁马三项。
西凉占据地利,有水草丰美的马场盛产耐力持久的河曲马,还有产出物廉价美青盐的巨大盐湖,更是扼住了中原与西域沟通的走道,西域产出的削铁如泥不易锈坏的兵器也经此流入卫国。
这些辎重的交易在金城是受到严格管控的。
邵令恒的商队停在了关卡前,接受检查。
那身裹皮甲,耳戴重环的西凉士兵粗鲁地核查着货物与人手,他将货车上的苫布全都掀开,露出货物。
“这些是什么?”
“是黄连,还有姑苏产的绸缎。”徐仲通如实答道。
那士兵又问:“你们准备带什么东西回去?”
“我们打算在这里卖掉黄连,再带着绸缎去乐都,听说那儿贵人多,想卖个好价钱,再换回些上好的玉石运回卫国。”
士兵笑得露出了豁口的牙,“赶得挺巧,那边正收黄连呢。行了,把税交了就走吧。”
徐仲通接住抛来的官牒,朝对方拱手道谢,就招呼着手下赶紧离开,却又被那士兵拦下。
“嘿,让你交税呢!”
“我不是交了吗……”徐仲通怪道,突然醒悟过来,塞给对方一块小金锞子,“您老收好。”
那西凉士兵重重拍在徐仲通后背,赶走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