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成为恶鬼,才不会被吃掉。
对呀,此时的恶鬼想吃人了,哪怕只是个活死人。
在那个命运的转角,他改变了原有的方向,往幽台宫最偏僻的角落走去。
如往常一样,轻轻松松翻过了她永远越不过的围墙。
她的房中灯火通明,他的双足仿佛生出自主意识一般,一步一步往光源处移动。
此处是幽台宫中单独僻出的一间偏院,冷清得不能再冷清,然而此时此刻他却从那片光里感受到一丝温度,那间房里的灯光像在等着谁的归来。
房门敞开着,他一脚踏进去便见到了缩在床角里瑟瑟发抖的人影。
“若兰?”他轻唤一声。
小姑娘猛地抬起头,下一刻跳下床赤足奔到他身边,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
那张布满泪痕的小脸看得他心里没由来一紧,手不听使唤地伸过去替她擦眼泪,紧接着他听见自己温柔无比的声音:“哭什么?”
他被自己心底突然冒出的保护欲惊住了。
他这种恶鬼怎么可以对一个弱者产生同情从而想保护她呢?
他的手难道不该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反正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一把掐下去,看看会不会如同花瓣一样被揉出鲜艳的汁液。
可她一声微弱的“五哥”便轻易瓦解了他的念头。
“别怕,五哥在这陪你,安心睡吧。”他又听见自己轻柔的声音,面上维持着和善的笑意,心里在嘲笑自己疯了。
他在清醒中疯了。
那一夜,他多次将匕首对准她的心口,却始终刺不下去。
那一夜,他对她说了许多话,可小姑娘早已沉沉睡去,那些头一回对人打开心扉的自白,她一个字也未听见。
直到天将亮,他才离去。
小姑娘床前的地板上,留下一片水渍,有他身上淌下的雨水,也有他流下的眼泪。
后来,他们从未提起过那个雨夜,她大概已不记得了,他则将之深藏在了心底。
他想做人上人,只有成为人上人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可一个人站在高处未免太过孤单,倘若有一盏灯,夜夜等着他回去,那才称得上圆满。
如今他离那个位置仅有一步之遥,灯也有了,可他为何仍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缺失了一块呢?
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让他感到陌生吗?
眼前的若兰从不唤他“五哥”,她如那些尊敬他、害怕他的人一样称他为“殿下”,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叫出来无比突兀。
她在他面前总是小心谨慎。
她眼中多了许多让他感到陌生的情绪。
她锁骨处的胎记被疤痕取代了。
分别三年,除了这张脸,她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他反复叙述他们的过往,她有时应付几句,有时静静聆听,哪怕其中有些事其实只是他的幻想,可她从未拆穿。
既已安然离开,为何还要回来?
低眉顺目取悦他,又为的哪般?
倘若是来取他的性命,为何迟迟不动手?
他分明给过她机会了。
谨嵘暗暗叹气,转身离开,带着诸多疑问走进雨幕之中。
那把被人遗忘的伞让风吹得滚了几滚,一直滚到走廊最角落里,终于逃无可逃。
庭院中的福榕树下一片狼藉,残枝败叶落了一地。
阿青从房梁上跃下,望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走到床边坐下,“喂,他走了,不用装了。”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坐起身,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