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情窦初开的伤感里走出来,她人生的无论哪个场景都有义父,给她鼓气,为她出头,帮她撑腰,所以即使在战场她也活得跟在岷山跟在短刀谷无异,仿佛只要义父在,什么凶险什么死亡全都不会找上她。 是的,当然不会找上她,因为找上的是义父啊。诀别之夜,冷风里四处硝烟战鼓,她一颗心疯了一般地跳,马不停蹄地带着义父逃,直到追兵的声音变小了,直到义父的身体僵硬了,直到她隐约看清楚,他背后到底多少根箭和他苍白脸上不悔的笑,纵然已死去多时,他还是紧紧地,死死地把她护在身下。那时她忽然明白,很早以前,有个人就爱她很久,很深,不敢打扰,不计报,可是她那样的没心没肺,怎么可能看得见:“义父,醒醒” 她怎么推他都不醒,只觉得跳得很快的心猛地一下收缩住,左胸被掏空,越阻止越痛。 那嘴角本该带着宠溺:“还指望你早些起床能唤我醒,可见在岷山是怎样不学无术了。” “义父!慕浛答应,一定没下次了!以后都由慕浛唤义父醒!”忆里她灿烂地笑,他好好的,她才可以肆无忌惮撒娇。 现在我唤义父醒了啊,为什么不肯醒,是嫌弃慕浛不学无术吗,那慕浛立即岷山好好练剑,求你醒,好吗 “慕浛,慕浛,苏慕浛”宋恒心急连声呼唤,才把慕浛拉现实。 现实?我不想存活于这样的现实,没有义父的现实。 太多人太多事,都宁可停留在某一天不肯走。 她机械性地随他走进陇南的冰天雪地,呼吸一口都很难,抬眼看,一丝雪花安静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宋恒理解这心情,尽可能开导她走出来。 “嗯。”她微微一颤,仍然柔弱得需要保护。 “就像我们当年在冰天雪地里玩。”宋恒微笑,想到兰山真的已经释然,但想起采奕,眉间又不经意多了一丝忧愁。 “夫君,也喜欢过慕浛吧?”苏慕浛忽然问,“便是那种,小孩子们之间,那种简简单单的喜欢。” 宋恒一怔,始料未及:“嗯?”想起那些年的胡闹,到真想一笑置之。 “夫君和我同一类人,非要到失去了才明白。”苏慕浛泪盈于睫。 明白什么,明白曹、苏,不是主臣,不是死敌,不是父女,而是爱人。 “那晚纵使利刃加喉,曹大人也宁死不移,曹大人他,是为了护我才牺牲”宋恒望着她,轻声承诺说,“我会代他照顾你,也必定会为他复仇。” 到腊月初七的今天他们才知道,曹玄在十一月廿三那晚,便已经和寒泽叶一起走了。 “曹大人曾与寒将军约好,待天下太平了,他俩一起去河东、看看主公走过的地方。”曹玄用命护住的不仅有与他曾存私仇的宋恒,也有逆境中肝胆相照但身受重伤的几位官军豪杰,他们虽然暂时还不能归战场,却还可以代曹玄继续报效大宋。 林阡听到这些,一度感怀万千,难以抑制沉痛:“他二人,皆是忠肝义胆,如今都功成身退。” 朔风卷魂,陇雪埋骨,血色浸染了荒城的黄昏 “上京楚将军府的后院枫林,有空我也去醉上一。” “牺牲了你曹玄的名誉和前途,才换得现今的安宁、军心的一统,牺牲林阡的几战精力,又算得了什么?” 记忆里的泽叶,曹玄,风流,林阡敌人友人,所有故人,如今,只剩他一个了。 但,死去的人化作黄沙萦绕城关,化作雾雪围绕空山,化作荒魂环绕疆场,活着的,还有太多的征程要去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