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已成旧景,宴会似乎方毕,唯留一堆墨笔,尽是诗稿词文。吟儿拾起词来,看了几篇,叹了口气:“文人们也在抗金啊……”云烟微笑:“只是这些人的水平大抵不是很高,抒发不出那种气势,那种‘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的气势。” “可是,稼轩不及东坡超然。” 云烟一愣:“那是因为时代的不同啊,我读过辛稼轩老人家的文论,大抵都字字铿锵,句句有力,东坡有名士风流,稼轩却是英雄悲壮。可惜,英雄似乎总是遭遇不公平,政见不可以被采用……” 吟儿失神,喃喃自语:“会不会也就像东坡一样,不合时宜?锋芒太露?所以只适合后人观,不适合当朝看?” “好一句‘只适合后人观,不适合当朝看’!”有人从竹林间大步径行而来,吟儿不禁握紧了玉剑:“你是谁?”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那人在水边俯下身子,灌了一壶水:“两位姑娘也饮一饮瓢泉的水么?不同的人品尝会有不同的感受。” 云烟答应道:“好啊,我倒真要尝一尝,吟儿你也尝吗?” 吟儿略带疑虑地看了这个人一眼:“阁下究竟是哪一位?很眼熟……”此人五十多岁年纪,虽头发花白,但虎背熊腰,精神壮健,这凛凛之躯,该是英雄相貌,似乎,他来自江湖。 那人一眼看见吟儿的佩剑:“姑娘似乎是习武之人?怎么也会到文人聚集之处来?” 吟儿疑道:“你是文人?” 那人饮了泉要离开,云烟赶紧追问:“这位大叔,请问辛稼轩在何处呢?这里实在是太大了,一时找不到……” 那人脸色微变:“你们找他?找他做什么?”吟儿淡然:“崇拜他,想来会一会他。” 那人有些冷淡地说:“就算见了他又如何?学他赋词?学他为官?学他步步错位么……” 看他一步步远走,吟儿忽然觉得他和世界很格格不入,他虽然没有独孤的孤傲,越风的孤僻,川宇的孤独,却凌于三人之上,短短几句话就透出了对人世的感伤,或者说叫苍凉,那种苍凉,其实叶文暄也引述过的“误入尘网中,一去数十年”,厉风行曾经感叹过的“在这个世上,你若懂得一个道理,别人却都不懂,那你反倒成了一个不懂道理的人了……” 一瞬间,她突然懂了这个背影属于谁,不知怎地眼睛有些湿润:“辛前辈!” 称他为前辈,而不是词人!纵然他在词作上的造诣当世首屈一指,吟儿还是觉得,他本该辗转江湖,成为南宋武林如今的前辈!却偏偏,败给了形势…… 如果他是他们的前车之鉴,他们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倾覆…… 而且,这一回,也许是林阡将来要领导抗金必须突破的最艰险的一关。 他真的会来找辛弃疾复仇吗…… 辛弃疾听得吟儿的叫唤,却没有停下脚步。 茂林修竹,在轻风中摇曳,中空而外直。 阳光从竹间穿透,献给人间洒亮。而竹尖上轻吐出晶莹剔透的露珠,开始湿润整个人间。绿*滴。 古琴声。 凤云二人跟进那宏丽的建筑群中,循着这琴声来到里堂。居室里空无一人,悠扬的琴声在空中不时回荡。 吟儿叹气,对着琴声最清晰的那一处:“其曲越高,其和越寡……” 那人回应:“朱弦已为佳人绝,青眼聊因美酒横。” 吟儿小声道:“在下江西三清山凤箫吟。” “原来是纪景兄的徒儿。”一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