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无声,孤灯摇曳。 桌上的那一杯茶已经冷透,霍谨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整个人都透着萧索的茫然。 夜宴回来之后,听水来回禀,说守门的半瞎老太监没了,他去看了一眼,算是全了曾经在冷宫时的那一点情分。 从前那老太监因为天生眼睛不大好,这个不得用的,总是受人欺负排挤,后来就一直在宫里倒夜香,当年在冷宫的时候,自己受伤,他偷偷给过两瓶子医馆里最便宜的金疮药。 那群一身劣质香粉味的小太监给他换衣服的时候,本是请他回避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走,第一次那样明晃晃的看着一个太监的阴私,平静的看清了一个太监的结局。 原来,有些伤口就算曾经结了痂,也永远不会好,那家房分明是向阳的,通风也极好,可却满满的都是腐臭骚气的味道,再浓的香粉也遮掩不掉那种腌臜。 他见过残肢,见过腐肉,见过血肉模糊的恶心可怖,但这样没有尊严的畸形残缺,这样让人作呕的模样味道,让他自以为的心如磐石都变得不堪一提。 而他,也是一个阉人。 从前只觉得屈辱愤恨,他憎恶着这世道加诸于他们身上的所有不公,遗憾着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给不了她圆满的一生。 但这一刻,他剩下的只有绝望,生不如死的绝望。 未来的他,也会是这样的腌臜不堪吗? 这样的他,怎么配拥有她,怎么配沾脏了她呢? 他曾经以为,那夜夜让他不能安眠的疼痛过去,那可怖的伤口结痂,他洗干净自己身上的血,就能好好的守在她身边。 江南,庭院,青松,金桂,一对那样剔透无瑕的鸳鸯佩,他甚至昨夜才吩咐人去订了婚服,可上天还是打碎了他辛苦粉饰的太平,让他在入梦之前看到自己的自欺欺人有多可笑。 霍谨看着泛着微微波澜的水面,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打翻在地,青瓷破碎,发出一声脆响,残破的瓷片上的余水中依稀可见他与那老太监重合的面容。 皂靴狠狠地踏上碎瓷,用力碾了碾,这才闭眼,将恨意重新拢在掌心,深深吐出了两口气。 翌日,天朗气清,清风和畅,今日的宴会宴的都是些少男少女,莫名的就带上了些轻松气,小宫女们寻着借口去看外面的郎君,整个人干活都有了劲儿。 宫里没什么主事的人,秦妩虽然尊贵,可身子不大好,小皇帝一直也不许她操劳,只着了肖固操办宴会。 大宴和官宴都是在正殿,虽然隆重,可却也要言行小心,实在不算舒服,而今日花宴摆在御花园,真真正正的百花作陪,才子佳人作伴,往日里又多是太学学子,说起话来也是自在。 秦妩因为顾夫人的离世而有些伤神,因此只着了一身极素净的月白色衣裳,几根白玉素银的簪子绾了头发,径自坐在树荫下吃茶。 “锦心,那姚黄可送去了?” “一早您摘下来,我们就送过去了,只是霍大人不在,不过估计回来时看到,一定会欢喜。” 秦妩淡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见状锦心忙喊了锦玉过来逗趣哄她开心。 锦玉是个活泼的,园子里四下转了一圈,回来就是个传话的小八哥,描绘起旁人的举止来还真是绘声绘色。 “殿下,你可不知道,那群贵女们可都要疯了呢,刚刚沈公子过来,都在大树后挤成一团,最后实在挤不下,都摔了起来。” “还有裘家姑娘和杜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