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寝殿里不曾掌灯,有些暗,半开了窗,阳光透过狭窄的缝隙落在地上,隐约的看得见舞动的灰尘,莫名的让人心里生出荒凉之感。 不过,也难怪这样,他不许伺候的人进寝殿,无人打扫,自然没有人气又荒僻。 那些年,无数的明枪暗箭,甚至刺杀,他夜里总是很难安眠,有时风声大些就会惊醒,甚至遇上雨天就守上一整夜。 好在从前在冷宫,打扫房间这样的事,她也是做惯了的,如今做的倒也利落,不曾生疏。 抚平锦被上的每一处褶皱,把装了艾草的香包被挂在了床头,秦妩将床边的那一扇窗彻底推开,躺在窗边的榻上,偏头看起了今日的明霞夕阳。 院落里,侍女和小太监仍在穿行忙碌,偶尔低语几声,还有几个活泼的小宫女折了花簪在了鬓边。 她看着,思绪不由得有些恍惚了起来。 那时,家里也是这样的,手巧的管家叔叔给她做花环,家中的侍卫们会在她玩儿捉迷藏的时候将她举过墙送上房,帮她躲避侍女的寻找,门房的大哥哥偶尔还会给她带糖葫芦,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父亲和他们感情极好,有时就在花园里点上火炙肉喝酒,母亲身边的侍女姐姐们还会偷偷趴在窗前看,而她……总是坐在父亲膝上抢肉吃,偷酒喝。 管家叔叔一边取笑她,一边还会将最嫩的肉留给她,甚至还会专门让人给她备下牛乳茶,任她在中间捣乱。 玩累了,她就窝在父亲温暖的怀抱里,听他们讲以前的故事,讲大漠孤烟,说江南美景,看最美的明月星辰。 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他们的面容了,她只记得的只是那一天他们所有人都横七竖八的躺在了院子里,满地都是血,只有一条腿的管家叔叔拼死抓着那个人的脚腕,至死都没能闭上眼。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秦妩闭着眼,轻哼起了儿时父亲叔伯们把酒对月时常唱的歌。 那时不懂,只觉他们唱的好听,唱的豪迈,还央着管家叔叔教她,可现在唱来……物是人非。 管家叔叔再也没有见到因为战乱而失散的女儿,门房的大哥哥也没能送出那亲手雕刻的簪子,乳母没能等回她的夫君,长生也没能喊上一声阿姐。 阖府上下,无人安葬,英雄忠骨,最终归宿却是乱葬岗,任野兽嗫咬啃食,曝尸荒野。 想到这些,秦妩歪了歪头,咽下哽咽,任泪水落入鬓发间。 “殿下,你怎么哭了,可是饿了?还是太想霍大人了?”窗前,锦玉探着小脑袋,压低声音关切的问道。 秦妩轻压了下泛红的眼角,坐起了身子,“没,只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 锦玉努了努嘴,小声道:“殿下,您不饿,我饿了,咱们回去用晚膳吧,今天有话梅排骨还有酥鱼呢!” “又去膳房偷看膳食单子啦。”秦妩被她逗笑,揉了揉她的双丫髻宠溺应声。 锦玉笑弯了一双月牙眼。“我可没有去偷看,是肖掌印告诉我的,哦,对了,今天还有殿下喜欢的糖雪球呢。” “他倒是宠你。”秦妩垂眸一笑,“走吧,可别耽误了你的糖雪球。” 回到扶光殿的时候,果然晚膳已经送了过来,肖固也候在一边,似乎是再和锦心说话,听到她们进门,立刻迎了上来。 还不等他弯腰,秦妩就将人拉起来止住了他行礼的动作,“在我这里,就不要在乎那些虚礼了,坐下来一起用膳,锦心锦玉,你们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