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古在河畔散步。 五月的辽泽百草竞发,春光烂漫,处处洋溢着芬芳的味道——呃,或许还有牛羊粪便散发出的异味。 河对岸,余庐睹姑、萧重衮母女正在采摘野花。她们与月理朵母女对视了一下,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河畔还聚集了一些牧人,看到月理朵和余庐睹姑时,纷纷拜倒行礼。 见小姑子不说话,月理朵叹了口气,说道:“都起来吧,最近过得可好?” 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根本隐藏不住。她也没打算藏,就大大方方站在那里,看着所有人。 在场的都是有点身份的酋豪,没人傻到认为月理朵怀的是阿保机的孩子,只可能是无上可汗的种。 这对有些人来说感觉很耻辱,但对刚刚经历失败的大部分人而言,似乎也没什么。草原就是这么弱肉强食,若打败阿保机的不是邵树德,而是耶律辖底,他一样会把这个侄媳妇给娶了。 “月理朵,我们日子还过得下去,就是对前途有些担忧。” “阿保机会不会回来?” “迭剌部被分得七零八落,很多人下落不明,是不是死了?” “罨古只、辖底到底怎么想的?他们会不会站出来?” “现在有哪个地方可以跑?” …… 林林总总一大堆问题。余庐睹姑听得眉头直挑,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月理朵,心中暗暗窃喜。 这骚蹄子,以往在部落里都是不怒自威、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很多人顶礼膜拜。现在么,居然那么会魅惑圣人。再这么下去,圣人怕是都要与她一起过夜了。 “七圣州之建置,不容更改。”月理朵说道:“迭剌部已是过眼云烟,不可能再出现了。败了就是败了,自古以来,草原上的部落旋起旋灭。迭剌部存在一百多年,消失了也很寻常。从今往后,只有各个氏族,没有部落了。” 此话一出,尽皆默然。 月理朵这话,肯定不是大家想听的。但也是实话,让人直面血淋淋的事实,肯定不太好受。 “忠圣州四面皆是夏土,能往哪逃?”月理朵又道:“你们其实无需过分担忧。辽泽的天还是那么蓝,水还是那么甘甜,每个氏族都有自己的草场和牛羊,好好过日子就行。无上可汗起于阴山,跟着他的党项、回鹘部落日渐兴盛,他们有漂亮的衣服穿,有酒喝,有肉奶吃。勇勐善战的儿郎,许多都当了官。这样的日子,需要担忧吗?” “真的没人能站出来吗?” “月理朵,要不你……” “阿保机真的一去不回了吗?” 众人不死心,继续追问。 月理朵遥遥看向北方,摇了摇头,道:“罨古只和辖底,今年或会与阿保机开战。大夏数十万禁军,那排山倒海的阵势,你们也见过了……” “阿保机来了又能如何?”月理朵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道:“只有羞辱罢了……” 氏族酋豪们顿时唉声叹气。 耶律质古听了,眼圈也有些红。 她转过身去,不想再看这些人,不意却迎来了河对岸表姐萧重衮冷漠的眼神。 “走吧。”月理朵扯了扯女儿,道。 安抚契丹人心,在护圣州、捧圣州的时候,她已经做过了。接下来去到别的羁縻州,大概还要继续。 她没有选择,更没有必要继续与契丹八部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