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停了下来,背靠着墙壁站着,“人年纪大了,事情见得多,都能平常对待。”
“好在姥姥这辈子物质上不亏欠,也算是一个安慰了。”田美叹道。
“我正在医院,这边还有要忙的。这些天姜抒晨就拜托你了,你可得帮我好好盯着点,别让她想不开。”
“那自然,毕竟她是我弟妹。”田美道,“你就放心吧。”
段逸把手机放进大衣的口袋里,继续沿着住院部长到永无尽头的走廊往前走。病房门上一张张写着病人信息的病卡从余光里划过,他飞快地读着上面的字,搜寻着那个在他无数个噩梦里出现的名字。
最终,他在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袁天赐。”
十二年了。
仇恨是这世界上最长久的情感,像是会附着在骨骼上的重金属一样,沉积在身体里,直到这具躯体被燃烧成灰烬,也不会消失。
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以至于咬合关节都在发酸。
他全身在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叫嚣着去杀了他,去杀了他,去杀了他。
“您好,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护士推着车,停到了段逸边上。
段逸像是从梦魇惊厥中转醒过来,向旁边让了两步。
护士点头致意,打开了病房的门。
门内的光流泻出来,段逸逼着自己转头,没有向里面看。
他没法确定,再下一秒他会做出什么。
可笑,明明他才是受害者,现在却像在这里做贼一样。
逃亡似地回到了家里,他习惯性地去看玄关处姜抒晨的拖鞋,来判断她是否在家。过往每天都是如此。
但是在看到她拖鞋的那一秒,他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已经离开这里了。
布置了一整天的葬礼,他都忙前忙后,将宾客照顾得十分周到,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疲惫。然而,他现在被铺天盖地涌上来的倦怠整个包围。
沉重无比地将自己拖到沙发上,他囫囵扯过毯子裹上,躺了下来。
养成一个习惯只要二十一天,但是习惯一个人离开却可能要很久很久。
四周万籁俱寂,他躺在一片浓稠的黑暗里,思绪飘回了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天。
——
师大附中的大礼堂里,学生们热火朝天地彩排着艺术节的节目。
休息的间隙,众人把段逸围在中间,撺掇着他给今天生日的文艺委员弹一首Juliet的《Birthday Party》。
段逸拗不过,在三角钢琴前坐下了。
手指搭在琴键上,空灵的旋律流淌而出,周围的同学纷纷拍着手起哄。文艺委员羞红了脸,嘴上说着让大家都别吵了,她对段逸什么也没有,可眼神止不住地往段逸身上瞟。
乐曲节奏渐进时,一个女老师慌张地冲进了礼堂。
同学们都以为她是落下了什么回来寻找,只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拍手给段逸的弹奏打拍子。
女老师拨开围着段逸的人群,因为走得太急,硬是没能一下子就停稳,“咚”地一掌拍在钢琴上。
段逸停下了手。
女老师从始至终都在看着他,不用她开口,他能看出来她是奔着他来的。
“老师。”段逸忽然感觉到喉咙里有点涩,他合上琴盖,站了起来。
女老师眼睛里是满溢出来的怜悯,她向他招招手,“你跟我走。”
众人不明所以地目送段逸跟着老师走了,消失在礼堂的门外。
“你妈妈在医院出了事。”老师低声说道,“现在情况很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