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又消失。
他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在舒张,心脏发狂地跳动着,血液叫嚣着沸腾,向头顶汇聚而去,身体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战栗。
终于。
十二年了,终于。
他走进了人群,想要对那人觅迹寻踪,然而一眼看过去,大厅里都是面无表情的病人和家属。
世界在纷乱地吵嚷着,人群围着他旋转,无数的讲话声和哭喊声汇成一段令人发狂的音频,将他困在了其中。
“段老师!”
一声呼喊将他从困局中拉扯了出来。
他回过头,见姜抒晨手里拿着挂号单,小跑着过来,“不是让你在那边坐着等我吗?”
段逸木然地回答:“我……我忘记了。”
“没事,我们快去诊室。”姜抒晨走在前面替他拨开人群,边走边回头确保他有跟着她走,“我和导诊台的护士说了你是急诊科的护士,她说你直接过去就行,不用排队。”
段逸耳朵听着姜抒晨的话,神思却难以凝聚。
那个人,那双眼睛,那种病态的无所畏惧的和野兽一样的眼睛,只能是那个人的。
十二年了,他无数次深夜梦回,亲手切断他的气管,然后看着满手的血,挣扎着惊醒过来。
梦中的场景在眼前展开,他太阳穴发痛,呼吸失去了节律。为了掩藏情绪的变化,他死死地咬住了唇。
“我们到了。”姜抒晨转过头想把段逸拉过来,却神色一变,“段老师,你怎么了?”
段逸回神。
在他反应的功夫里,姜抒晨从口袋里抽出干净的纸巾擦过他的唇角,纸上染了鲜红的血迹。
他这才意识到,嘴里已经被腥咸的铁锈味充斥着。
“……好痛。”他说道,按紧了伤口,以此来掩饰他的失态。
“再忍一下,医生看完就不痛了。”姜抒晨轻推他的后背,和他一道进了诊室。
因为是本院的医生,又是段逸认识多年的老前辈,一切都处理得很快,伤口也被包扎得很漂亮。
拿好鉴定书,姜抒晨和段逸就准备回派出所交材料。
出了医院的大门,姜抒晨低着头给段逸道歉:“今天这事儿怪我。我不该当面说那个小孩儿是熊孩子的。我要是不说,他们也不会气成那样,也就不可能伤你了。”
“怪不怪你也得伤员说了算。”段逸用小拇指勾起她的小指,“你都不问伤员就擅自揣测伤员的心意,是不是也挺不礼貌的?”
姜抒晨勾紧他的手指,又嫌这样勾着太若即若离,干脆整只手贴上来,与他相扣,“那伤员怎么想?”
“在大马路上走得好好的,踩到狗屎了,能怪我们走路不认真吗?错了,本来狗就不该在马路上拉屎。是狗主人的错。”
段逸这个人金口玉言,平时说话从不讲一个脏字。突然字正腔圆地讲这种话,对他来说确实太粗俗了。但乍一听,又让姜抒晨哑然一笑。
沉重的心绪略微好转,姜抒晨脚步也轻松了不少。
两人走上人行道,向着派出所的方向出发。
旁边的辅路上忽然从后方跟过来一辆黑色的法拉利,短促地连续鸣笛。
段逸侧目看去,和姜抒晨牵在一起的手抖了一下,被姜抒晨敏锐地察觉到。她转过头,也看向了这辆隐入夜色的跑车。
车停了下来,降下了车窗。
玻璃那一侧,是段清朗黑云压城的脸。
他犹如一座冰山,冷峻地盯着段逸,“你不应该在经开上班吗,为什么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