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的那首歌,我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你唱歌时的样子我倒记得一清二楚。那时我还以为自己在做的真的是什么伟大了不起的事业,高估了自己,却敢轻视一位真正的神灵,最后明明被震撼得一塌糊涂,为了面子还要强装冷静。”
“真的?比你看到我给你的乐谱时还要震撼吗?”罗迷莫斯打趣地问道。
“对一滴水来说,大河和海洋有什么分别?”纳奎丽说。
对纳奎丽来说,无论是梅格洛尔,还是罗迷莫斯,都是她再怎么踮起脚伸长手也够不到的存在,但如果硬要比较的话,梅格洛尔就像高耸入云的雪峰,罗迷莫斯则是天上的星星。
梅格洛尔固然已是纳奎丽再活一万年也越不过去只能望尘莫及的高峰,但纳奎丽尚且能模糊地感知到二人之间的差距,因为她到底不是真的彻头彻尾的庸才,然而另一方面,正是因为清楚山顶是多么不可超越,才更让纳奎丽痛苦不已,几近崩溃。
罗迷莫斯则不然,纳奎丽虽然知道神必定是高高地悬挂在天上,处于凡人无法触及的高度,但对他们究竟有何等的力量与智慧却毫无概念。就像星星悬挂于苍穹之上,人们只能偶尔捕捉到它们时而闪烁的星光,反倒估算不出它们与距自己有多远,更甚者,还有嘲笑星光暗淡,尚且比不上人间之火威力更盛的。
何况,罗迷莫斯从来不会向凡人刻意炫耀自己的神力,标榜自己的不凡,除了刚来努曼诺尔时她还有些高傲骄矜的姿态,等稍微熟络后,阿兰多剧院众人就都意外地发现她竟然十分好相处,不仅模样讨喜,心灵手巧,博学多才,而且有问必答,有求必应,甚至还会入乡随俗地表现出几分体贴随和,没用多长时间,说起罗迷莫斯时整个剧院上下几百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当然,好相处归好相处,真想关系再进一步却是不可能的。罗迷莫斯与其他人间到底还是隔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大多数人碰几次壁,悟出她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也就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作罢。
只要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罗迷莫斯乍一看去也就是个冰雪聪明,只是性格略微乖僻点的漂亮姑娘,虽然不是在大街上随手就能拉来一个的庸庸路人,但也显现不出身为迈雅的特殊之处。
只有那么一次,罗迷莫斯用最直观的方式,向纳奎丽揭示了埃努本来面目的一角,也就是那首创世之章。
就像纳奎丽说的那样,她没有记住那篇乐章的哪怕一个音符,因为虽然被称作乐章,但那本质上便不是凡人所理解的音律,倒更类似于万物运行的规则因果,相互交织,相互应和,最终构成了阿尔达的命运。
纳奎丽能想起的只有自己在倾听罗迷莫斯演唱时的感受:就像比山峰更高的巨浪转瞬间已对着她迎面扑来,就像裹挟着雷暴和沙尘的滚滚黄风顷刻间将一切夷为平地,亦如浓厚的黑夜吞没天日、覆盖荒野。那是一种原始的,压倒性的,不带任何慈悲的绝对力量,她并非带着毁灭的使命而来,却每到一处便摧枯拉朽,势若破竹。
然后在茫茫然的黑暗中,金色的太阳再一次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