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一个口子,丝绵勾了出来,落在地上一片。 这斗篷还是母亲生前赶制、端娘再三修补的那一件,也是我过冬唯一的一件。 “百福,过来!”这次冯小姐是认真的,那小狗低着头,沉沉地朝着我吠叫了一声,就朝着冯小姐那边跑去了。 “小璀小姐,真是过意不去,这小狗被我当做玩伴娇纵坏了,你没吓着吧?”说罢她又让婢女取了她的斗篷来,我坚辞不受,让她不要挂心。 “小璀,你怎么这样怕冷,这时节还穿着这么厚的斗篷?” 我只好笑笑,说来的时候湖州尚还很冷。 临出门的时候,冯小姐却还在赔罪,她怀着抱着那只狮子狗,娇嗔着:“百福真真地给惯坏了,除了我和静渊,对其他人都是这般坏脾气,半点也不肯亲近。前日里,小婢想要喂它东西,竟然连手指都给它咬破了。”她朝着我做了一个无奈又苦恼的表情,又低头用手指点点了百福的脑袋:“坏狗狗!”百福听了,脖子一扭,一声铃响,跳下去,跑了。 罢了,我真是漏船偏逢连夜雨。幸好今年最冷的天气已经过完了,斗篷的事情,来年再说吧。 父亲在门首等我,看起来面色似乎有些和缓,不再那样消沉。我很高兴: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或许这次做客对父亲大人正是有利的。 马车摇晃着,我的脑子也摇晃着。一路上,我盘算着,定然是事情有些眉目了:也或许是冯六郎觉得之前的那一番谈话有些道理,时间紧迫,无意再压价格;或是是父亲想开了,双方各退一步,终于达成共识。 外头的纸龙上挂着千盏灯火,全都摇曳着,将这个夜晚照耀的白昼一般。我有些恨自己当初那样莽撞,就烧了花笺。祖母说事缓则圆,我以为领会了,实际上却并未领会。 或许后日,甚至明日,我就可以回湖州去了,赵先生就可以来清算账目了。 下了车,回到会馆,父亲的脸色却又恢复了暗淡。尽管知道我在等着,他什么也不说,异常沉默。 第三日,门房来敲门,说是有人送了东西来,是一件崭新的蜜黄色的漳州丝绒斗篷,附带着一张花笺,大红底色泥金上印着竹报平安的暗纹,写着冯小姐的歉意,也写着她觉得这样的颜色适合我。还写着,她希望能够多见见我,希望我常去。末了写着祝福我康健平安。 我摸着上头的花纹绣线,如同划过月亮的流光。这样麻烦的东西,要裁剪,绣花,絮棉,缝制。不足两日,就做好了,这要花何等的金钱人力。她太夸张了。这样的夸张是为着什么呢?难道是神机妙算,同我一般猜想,为着赶上我后日就能回湖州去? 父亲关上门,屏退了仆婢,要跟我说话。 他老了,不仅手指有些颤抖,连声音言语都开始颤抖了。 他说:小璀,你愿不愿意,不愿咱们就回湖州。 我还能说什么呢?原来,我和丝绸买卖原来是一块儿的,自然就得一起交割。 事缓则圆,如今没得再缓了。自打出了沂园大门,我就该知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过去那几日,却总心存侥幸,这能怪得了谁呢。 我说:好。没什么不愿意的。 父亲似乎松了一口气,转瞬间,却又似乎被另外一个千金担子压弯了腰。 过不了几日,管事的李先生和赵先生都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一箱一箱的账册,冯六郎那边也派了两名严谨老成的管事先生来。在鹿鸣园外头的书房里,这四个人整日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写着算着,敲击算盘的声响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