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步过来的人影,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几乎要埋在枕中。 青丝三千,慵懒散漫垂在枕上。 那脚步声消失在榻前。 半晌,未曾听过任何一点动静发出。 莫非,裴晏已经离开了 长睫微动,沈鸾悄悄侧身,自以为没人发觉,轻轻睁开一条眼缝。 险些被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吓得惊呼出声。 杏眸圆睁,沈鸾气鼓鼓“你作甚吓我” 不同于先前的第一眼,眼前的裴晏抹去腮边的胡渣,双目也没了红血丝。 衣冠重束,风姿绰约如陌上公子。 和先前那个满脸疲惫的判若两人。 王大夫说,裴晏是不眠不休守了自己几天几夜,所以才成了那副模样。 若非如此,沈鸾也不会质疑对方是自己丈夫的说辞。 她才不会挑那般难看的夫君。 裴晏眼中带笑,月白暗花团花纹长袍雍容华贵,他端坐在斑竹六角形梳背椅上,单手抵在额角。 “想看看卿卿的装睡有无进步”他弯唇,“不想还是老样子。” 沈鸾气恼“你” 裴晏笑盈盈“想出门吗” 陡地,眼中的恼怒褪去,沈鸾双眼发亮,她惊喜“可以吗” 王大夫说她身子还未痊愈,沈鸾还当自己需在家将息几日。 妆台前,汝窑瓷盒掀开,一众白玉簪花棒铺在眼前。 铜镜通透明亮,沈鸾轻仰首,鸦羽睫毛颤若羽翼。 裴晏手持螺子黛,垂首低眼,广袖轻拂。 他正在为沈鸾画眉。 离得这般近,耳边淡淡的檀香气息蔓延,似有若无闯入鼻息。 沈鸾屏气凝神,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温热气息洒落在裴晏白净手腕上。 骨节突出,似喷薄之力呼之欲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轻露。 再往上,是裴晏棱角分明的下颌。眉目清隽,剑眉星目,那双漆黑瞳仁浸染笑意,裴晏弯唇,正似笑非笑垂望沈鸾。 沈鸾别过眼,耳尖犹如红珊瑚灼目。 她欲盖弥彰,佯装恼怒“怎的还没好” 声音轻飘飘,没有半点力道,像是张牙舞爪的猫儿,看似凶狠,实则只是挥出了柔软的爪子。 裴晏低笑“果真是物随其主,你这性子,倒像极了汤圆。” 沈鸾不解其意“汤圆” 裴晏笑容浅淡“你养的波斯猫。” 脑中隐隐约约闯出一抹白色影子,沈鸾狐疑眨眨眼。这名字,倒像是她会起的。 这两日,裴晏或多或少会和她提起旧事,沈鸾偶尔能想起一点点。 然也只是模糊影子。 裴晏说他们是回老家途中走的水路,沈鸾晕船严重,所以暂时在天水镇歇下。 暮色四合,落花满地,树梢枝头绿叶翩跹。 沈鸾垂首瞧自己脚上的双色缎孔雀线珠水漾红凤翼缎鞋,青黛双眉稍稍拢着,她总觉得脚上的鞋大了一点点。 不似她平日穿惯了的。 裴晏束好衣冠,一身玄色宝相花纹织金锦长袍衬出他颀长身影,环佩玉钏缠身,贵气优雅。 月上柳梢头,裴晏踩着残碎月影,缓缓朝沈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