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逶迤的山峦,漏明崖宛若一道石屏,崖壁中段有一处巨大的石洞,宛若洞开的天门,光线通透,因此得名“漏明”。 不夜侯静坐之地,便在漏明崖下。 其时天光未明,夜色深浓,所有人都在远处屏息等待着,任由黎明时分的露水打湿衣袂。 陆仰尘还记得,在东方那一线炽亮的光明跃出地面时,自己没忍住眨了一下眼,再睁开时,那一道白衣身影已出现在城外的荒原上。 长草茂盛,高及人腰。 那张仪便从草中走过,步履看似平缓,然而竟无一人能看分明,没多时,已到漏明崖下。 可既没有所有人想象中惊天动地的交手,也没有所有人担心中你死我活的争斗…… 那张仪轻轻一提衣摆,竟与不夜侯陆尝相对盘坐。 陆尝乃是中州君侯,金带紫袍,神情冷肃,威势极重;然而张仪白衣胜雪,只插玉簪,好似天上谪仙,浑如化外之人。 他先开口道:“听闻陆君侯号为‘不夜’,乃是修光明道,奉日为尊。” 陆尝皱眉看他,并未回应。 这位已豪取三州剑印的白衣修士,便笑一声,只顺手捡起崖下一只缺了口的破碗,在地上轻轻一划,竟就划出了一条宽阔河道! 霎时只闻得浪涛之声灌耳。 千百年来皆从神都北面流过的洛水,在这一刻,已改变了方向,奔腾着从远处而来,自这条新划出的河道中,浩荡流过! 所有人骇然之下,皆以为这是动手的先兆,那张仪必是要施展什么邪法。 可谁料,他只是从河中取了一碗水。 六月的洛河水,是浑浊的,盛在那破碗当中。 张仪便将这一碗水放在陆尝面前,道:“请看。” 陆尝于是低头向碗中看去。 “陆君侯看见了什么?” 众人听到这里,已觉出几分奇诡,纷纷追问。 然而,陆仰尘的脸上已显出一种极难形容的复杂神情,竟然摇了摇头。 没有人知道,这位修为已到大乘中期的中州君侯,究竟在碗中看见了什么。 所有人能看见的,只是他坐在那边,宛若失了魂般,久久没动一下。 天地间忽然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待得风止雷停,众人定睛再看,哪里还有气吞山河的陆君侯?坐在那破水碗前的,只剩下一个皱纹满脸、华发丛生的枯槁老人! 不夜侯陆尝,在方才那短暂的片刻里,竟已连跌两重境界! 从大乘期跌到渡劫期,又从渡劫期,跌到化神期! 连昔日驻颜之术都不再能维持,眨眼之间,便变得苍老。 所有观战之人,自是大惊。 那张仪却是平平起身,只向仍枯坐在那破水碗前的陆君侯颔首一礼,然后向神都城这边走来。 顿时有人高呼一声:“他要来取剑印!” 城门城墙无数修士,皆拿起手中法器,便要齐齐朝着张仪轰去。 陆仰尘率陆氏众修,自也不甘落后。 可最终,谁也没能出手。 因为,就在那一刻,张仪已来到神都城前方,只抬起手臂,平平一掌推出。 陆仰尘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掌风带着荒原上弥漫的青草味道,就从自己耳旁掠过…… 然后便听得身后轰隆巨响。 ——这一掌,竟视防护大阵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