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行。
过去和现在,还有梦中看见的未来……
这些人和事,纠葛得像扯不出线头的线团。
她眼下只知,如今的荆府,除了她的祖父荆长碧,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祁朝玉真正的身世。
她在祠堂跪着时,想了很久,大概能明白祖父为什么隐瞒祁朝玉的身世,甚至连他身边贴身服侍的陈伯也没有告知。
按梦里老神仙的说法,祁朝玉是罪臣之后,依照本朝刑律,收留罪臣后代,一旦东窗事发,被人举发,经官府查处,抄家都是轻的。
祖父收留他,又怕惹祸上身,牵连整个荆家,选择对所有人隐瞒也无可厚非。
越萝唯一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祖父明知这样做的危险,也要在那个雨天,把祁朝玉带回荆家。
如果想要保下祁朝玉,他完全可以将人送去离邑京最远的常山郡,又或者在禹州郡偏僻的地方,另选一处宅院安置他。
祁朝玉没来荆府前,越萝想的一直都很简单,她这辈子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志向。
这世道虽对女子约束颇多,但本朝不像前朝,不允女子为官经商。
尤其是当今南平朝政在长帝姬的把控下,世族女子的地位要比文帝在时高出不少。
然而尽管如此,越萝也没有那个念头离开禹州郡,考取功名,走仕途光耀门楣,此外,同样也没有要将荆家的产业做大的想法。
荆家家大业大,她祖父荆长碧是禹州郡的首富,荆家的药堂聚春堂更是闻名禹州郡。
不出意外,“混吃等死”这四个字就是她以后人生的概括。
本来因着爹娘早逝的缘故,祖父荆长碧对她的要求向来就不算严苛,多是放纵和溺爱,越萝自小到大都是被荆长碧堆金砌玉精细养着的。
世家女子要学的琴棋书画,她虽然也学,但大部分都只是略知皮毛而已,可能也就山水画拿的出手一些。
越萝并不想同那些大家闺秀比。
只是看着祖父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老下去,她想要做点什么,让他高兴。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或许现在依旧看不起祁朝玉,厌恶他,与他水火不容。
她到底年纪小,堪堪及笄,虚岁也不过十六,没有经受过什么大风大浪,也从未想过自己日后会过得比入奴籍的女子更加无望苦楚。
越萝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菩提玉佩,她从前并不相信鬼神之说,现在她信了,更甚者,她心里荒唐地生出一种自己命中终归是被老天眷顾的想法。
那老神仙说的是对的呢?
这是她的机缘。
至少,她看见了自己日后那般凄惨的结局,还能拥有改变的机会。
只是这样想着,越萝胸口像是被什么堵着,上不去,又下不来。
她眉毛蹙起,明明现在祖父的身体虽说不如从前,但是好歹也算健朗,遑论荆家名下的聚春堂里各种名贵药材都常年备着,就算哪一日祖父患病,聚春堂聘请的大夫也会竭尽全力为祖父诊治。
可那老神仙说,祖父这病,很快就让他走到生命尽头。
越萝不愿去面对生离死别。
但是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无法逃脱,也不由人掌控。
那梦至今都影响着她,让她心情低落。
她目光转回屋内,低头看着给她抹药的丫鬟,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
她得去请几个医术高明点儿的大夫回来,给祖父好好瞧瞧,才能防之于未萌,治之于未乱。
诚惶诚惧替她上药的丫鬟闻言抬起头,看见她皱眉的模样,吓得脸色唰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