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猫能跑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不做他想,一定是小鬼干的。
程常安的家在顶楼,她的房间更是在最高层,这样的高度对一只猫来说无异于谋杀。
局势几乎要到了千钧一发的境地,大猫的爪子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它本就是被抬到空中来的,能稳住全靠自己的本领,而现在一切都要靠明玥。
“换吗,我们该出发了。”
眼见她排斥任务,小鬼就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平静到近乎冷酷。
明玥自认不算个圣母,但也不至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条生命陷入危机,她闭闭眼,急切催促道:“换,快点换,马上换!”
小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有出声,等到明玥答应他,才终于肯施展法力,把猫请进房间来换了身体。
“魂兮云载,渡命天来。”[1]
法阵再一次旋转起来,明玥头一次清醒地踏入,这几乎是一种被迫的牺牲,可她别无他法。
总不能还没拿到功德就先背了命案。
再醒来时,她睁开双眼,看见了自己熟睡的形象,甚至看见了浮在空中的魂魄。她敛下眉眼,认出魂魄是谁,却不打算打招呼。
魂魄发出了声音:“好了。”
这样的事情实在有点卑鄙,小鬼也知道,更做好了明玥为此生气的准备。可出乎他意料的,明玥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自己慢慢抬起爪子,适应了一下长大后的身体。
时间还没到出发的点,小鬼此刻一心只有任务和时间,哪怕浑身因为施法过度而疲惫到仿佛被撕裂,也不说一个字。
他清楚明白这一切是多么荒唐,用一条生命威胁一个魂魄,这样的事情按照人间的道德标准总归会令人发指。
他突然冷静到不近人情,好像前几日的一切都是在做梦,他本就该是这样冷漠的性子一样。明玥不知道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为什么,可她也想要赌气,一时间什么也不想问。
场面一下子又陷入沉默,一方迫不及待而无暇,一方心绪翻涌着沉默。
明玥还在反思。
千鸣毕竟还是鬼,平易近人也不过是鬼话连篇中的一个节点。用生命威胁他人这样的事情它一直做得出来。
是她的问题。
小鬼看见她趴下,尾巴没精打采地晃悠两下,抖抖魂魄,随她去了。
他只用一个身体随他完成任务,本就不需要无谓的亲近。
他所有的本性柔软只会在没有任务的时间,可一旦触及到程常安,这些都会被收起来。
“时辰已到,”天色乍暖,阳光笼罩住屋内躺着的小白猫,引着明玥的路,“走吧,你该去完成任务了。”
——
程常安又被堵在了小房间中。
学校里不知道为什么,在厕所之外也有很多的密闭空间,保证干净又保证隐蔽,落在程常安眼中,这种地方除了承载他现在正在经历的一切事情,没有任何作用。
像是一种有钱没事干的挥霍。
作业被撕碎,飘到了半空。他眼前是四五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带着最纯粹的恶意,把他的一切当做游戏的玩具。
破碎又狼狈的场景放在一个精致的男孩身边显得是那么突兀,可程常安从来不去反抗,他甚至难以理解这样毫无逻辑的行为是为什么。
共情的缺失是一种双向阻碍,比如此时此刻,他对恶意的感知如同对善意。
几个小孩张牙舞爪,甚至学着叉腰,得意洋洋:“喂,我们在跟你说话呢,哑巴!”
“你听见了吗?喂,你不会还是个聋子吧?”
“喂你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