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戏院子老板面子不小,请来了北平梨园唱旦角的台柱子迟小秋,据说要连演七天。
东北和华北都在昏天黑地的打仗,不仅日本人猖狂,□□争也相当严重。街上示威游行的学生们呼声高涨,一波接一波,平民百姓却什么都做不了,戏台子搭的四平八稳,趁还没打到自己家门口,这些人巴巴的享着眼前的乐子。迟小秋肯离开北平,谁说不是为了躲避日本人。
宋思冷摸了摸脸上的假胡子,跟着人群找了个离台近的中间位置坐下。莫约半柱香的时间,台上调弦拨索,锣鼓声敲打起来,刚一开嗓,台底下的叫好声堪堪要掀了这屋顶。
掰瓜露籽,送音到耳,迟小秋的这一嗓,音浪从前排传到后排,舒舒服服的入了听众的耳朵。
迟小秋三岁练功,十岁登台,十五岁一场开蒙戏《玉堂春》小小火了半个北平城。后来一路□□,成角到如今不过二十有三。
戏迷们打起精神。
那一日梳妆来照镜,在楼下来了个沈燕林,他在楼下夸豪富,比那公子强十分,奴在北楼高声骂,只骂得燕林脸含嗔,羞愧难当回店去,主仆二人又把巧计生。做媒的银子三百两,王八鸨儿一斗金 ,鸨儿贪财把我卖,她将我卖与沈燕林。
这是三堂会审中的一折戏,讲的是文人狎妓。迟小秋扮的玉堂春翘起兰花指,眼珠斜斜的滚,似嗔似怨娓娓道来,仿佛入了化境。
京剧俚语讲究千金说白四两唱,玉堂春说完,潘必正审问:“头一次开怀是哪个?”
这就给了台下观众遐想的机会了,真戏迷已入戏,半瓶不满的假漏斗两两讲起了荤段子,拿迟小秋开玩笑。
两个浑水摸鱼的纨绔本就是贪恋迟小秋戏台上的身形扮相,那玉堂春的悲苦与愤懑硬是没瞧出来。其中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看迟小秋一身红蓝戏服,眼波流传,于是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混笑起来。
“看到没?比女人的手还细嫩。”
另一位男子盯着戏台,大咧咧地说话,“十几岁□□的小戏倌儿,男的不就是女的吗,白花花的皮肉脱了衣裳跟女人用起来也一样,哈哈,他敢说没人捧?瞧瞧,上边那位不就是。”
那男人听到后一抬头,啧啧两声,“哟,还真是,这年头傍上什么张会长李会长都不顶用,要想保命,还得是军爷,撒票子的比不上握枪杆子的。”
“可不是嘛。”
他们声音大,混在高高的喝彩声中清楚地传到宋思冷耳边,想忽略都难。她心里懊恼,见不得辱戏的臭男人,正想寻声音的来源,一抬头却看到了他们口中的“军爷”。
宋思冷柳眉皱起,远距离盯着二楼那个千金难求的包厢。
整个戏园子围的人山人海,二楼的栏杆处也站满了人,尽管这样,仍旧用两座檀木屏风隔断了一处空间来,茶具和点心齐全,一把红木交椅摆在正中央,是难得的雅桌。
舞台方丈地,一转万重山。宋思冷顾不得多想,回神听戏。
玉堂春鬓挽乌云,眉弯新月,姣好的颜值却不能给她带来好运。她年幼生活困苦,七岁时便被狠心的舅父卖给了娼门,在院中生活了九载。
在二位大人的一再逼问下,玉堂春吞吞吐吐、支支吾吾、闪转腾挪、搪塞遮掩,最后绝妙地说出“王公子”三个字。
一出戏听下来,宋思冷拍手连连叫好。
迟小秋手腕挽花,垂首谢幕,底下的人仍旧不肯离去,都叫着要迟老板返场。等热浪散去之后大家才慢慢起身。
二楼那位当兵的已经不见了,宋思冷收起戏票正准备走,冷不丁瞧见七八个人围着一个身量挺拔的背影往后台过去。
刚才两个二流子的说笑忽然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