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怀瑾握着舒羽答卷的手,悬在满地枯叶之中。院长的责任如大山般压在他心头,时怀瑾终于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骆兄教我,书院要如何帮她证清白!”
“证她清白,便是认了这大逆之言乃书院授意一一“在千夫所指中,让书院众教习和监考对着昊天起誓,说这"以武止戈'的策论,起心动念,字字句句,都合乎规矩!”他将答卷再次展开,只见满纸狂言:
“这纸上的字字锋芒,要让书院剖心心明志,为她的答卷作保。”“这策论的刀锋本要斩向南北的战局,骆兄可敢率先出门为其作证,将矛盾带回书院?”
骆闻看着时怀瑾赤红的眼眶,知晓他一夜未眠,一时无言。时怀瑾喉间发苦:
“纵能证其清白,将她送上魁首之位。”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必死之局。”
“进退维谷,如何两全一一骆兄教我?”
午时的钟声响起前,时怀瑾合上了唱榜的木匣,拂袖而出。骆闻手中,舒羽落单的惊世策论,落入满地枯黄。午时的钟声响起之前。
黑云满城,天色依旧昏暗。
江步月坐在书房里,看着微弱天光透过窗棂。花瓶里的兰与竹对着窗外,落在他皎洁衣袍上的影子,是阴沉的黑色。他就这样在光与暗之间,等待午时的钟声响起。久于暗处执生杀权柄之人,听朗朗午钟,亦如丧钟哀鸣。可没来由地,他却察觉自己的铁石心肠,无端被扎进一根软刺一一那是小七回绝他怜悯时的眼神。
但他很安静。
他只静待午钟响起,将这根刺毫不留情地碾作备粉。直到黄涛一路小跑地冲进他的书房。
“殿下!殿下!”
黄涛喘着气,将舒羽作弊的流言蜚语悉数告知,眼里带着几分藏不住的担忧。
江步月侧耳听着,眼底波澜明晦不定。
他站起身,衣袖拂过兰与竹,撞碎了落在白衣上的黑色影子。心底的那根刺,终究是悄然扎深了一寸。
“随吾去一趟书院。”
他的语气很平静,腰间的红色香囊却因他稍显急促的动作,微微颤抖。她或许死不了。
他却无端地想要保下她。
钟声即将敲响。
天令书院的朱漆门前,攒动着黑压压的人群,流言不止,人声鼎沸。时怀瑾抱着木匣,神情肃穆地跨过大门。
江步月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自府邸后门疾驰而来高楼上觥筹交错,帝王默许琳琅布下的的暗弩,已伏于雕花栏后。与此同时,烟尘自官道腾起,驿卒的快马一骑绝尘。“咚一一”
钟声响起一一
“咚一一”
顾清澄在奔跑。
她正抱着剑,向着书院的方向奔跑。
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要撞碎她堵塞已久的经脉,她向着这条,所有人为她铺好的牺牲之路上,疯狂地奔跑。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盖过了城外马蹄的轰鸣。最后一声钟声落下。
书院门前,一个黑色瘦削的影子,像一把利剑疾驰而来,刺向了黑压压的人群。
人群随着清亮的童声散开。
“舒羽来了!”
随着清亮童声浮起的,是如蝇虫般嗡鸣不休的低语。“女状元′来了。”
“她还有脸来争这魁首呐?”
“本来就长得不行,现在品德有失,怎么嫁人啊?”“短命鬼,谁要啊,克夫吧!”
“要不老王你发发善心,把她娶回家吧。”“呸呸……”
在昏沉低语中,高楼上的箭镞,于无人处映射着明暗天光。她的朱红色发带随着马尾高高地扬起,像猎猎作响的旌旗。林艳书在人群中远远地看见那抹鲜红,双手不自觉绞紧了衣角。舒羽来了。
舒羽还是来了!
人潮一波接着一波散开,无人能阻挡她的奔跑。时怀瑾振衣而立,打开了木匣。
唱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