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我的故乡位于苏北里下河地区;那里一马平川,连一个土丘也见不着;那里河网密布,沟渠纵横。据说曾有人从飞机上往下拍照,那里的土地就像是漂浮在水上似的。
夏天,一场雨过后,河里便盛满了水,空气格外的清新。小孩子们呼朋引伴满村子里玩耍,玩够了便随意找一个长有柳树的河岸,双手扶着树干,用清清的河水涿去脚丫上的泥巴。馋了就伸手翻开岸边青油油的菱叶,去寻找粉嫩的菱角;或是摘一朵莲蓬,咬开脆甜的莲子……
小时候常常站在房前屋后,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看远处的世界,可是每次的情致几乎都是一样的:一望无际的绿色平坦大地,散乱地点缀着点几处农舍,天空与大地的交汇处有一点朦胧的树阴,我知道那点树阴下,有一个村落,那里住着我的几个同学……
学校不远处有一条丁字型大河,乃京杭大运河支流,每年汛期来临之际,大河都牢牢地守护着村民及禾苗的安全。虽然91年与98年的特大洪涝灾害险情不断,但大河两岸的村庄依然获得了大丰收。每隔几年,冬季枯水期时大河里的水总会被抽干,以便加固。干涸的河堤看上去好高好高,大堤上肩挑手挖的村民就像是忙忙碌碌的小蚂蚁。
大河丁字型入口处有一座水泥板桥梁,此处水面很是开阔,与一般小桥相比桥面要高出水面很多。这里有许多老人关于鬼怪的传说;人走在上面,横梁与桥面发出砰砰的撞击声,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尤其是风高月淡的夜晚。
农村的小孩没什么娱乐活动,但每天也玩得不亦乐乎。放学后河东与河西的小孩常常以大河为战场,大堤为阵地,泥块为武器,展开对攻。扔出去的那么多泥块几乎都落到了河里,鲜有到达对岸的。如果有人狼狈地躲闪这意料之外来袭的泥块,对方会乐开了花;而遭袭一方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会一股脑地向河对岸扔出更多的泥块。
听惯了鸡鸣犬吠,偶尔从镇上传来一两声强弩之末的车笛声,犹如天外之音,我总会坚起耳朵仔细地听。见到飞机如银色小鸟从空中飞过,村里的一群孩子会兴奋地追着、跳着、叫着,直到飞机从视线中完全消失,猜想着机尾喷出的烟带通往何方……
有一年夏天,一农户的菜园中长出了一个外形奇特的南瓜,一传十,十传百,被传为“神瓜”。行人稀少的乡间小路,一时间川流不息,都是三三两两悠哉悠哉前去看“神瓜”的村民。我跟着奶奶也去凑个热闹,感觉走了好远的路。那只南瓜长的是有些奇特,但也没有人们传的那么神乎;看的人太多,已有些残破。主人家在所谓的“神瓜”前摆放了一只香炉,烟雾缭绕。我的注意力完全被菜园边上那一大片翠绿的竹林所吸引,竹林里虫鸣鸟叫,深邃不见尽头。后来当我再次站在门前眺望蓝天与大地的尽头时,常常在想那片竹林的外面是不是就是天边……
去省城读书之后就很少回家了。四年前回老家过春节时,县经济开发区已经展开建设,修了许多宽广的纵横有序的水泥路,一些漂亮的厂房已完工,更多的正在建设当中。开发区的建设几乎将我家所在的村庄与县城连接起来了。进入开发区后,跟着感觉随意地选择进城的道路。
为了更加便捷地对接京沪高速公路,新修了一条从镇上到县城的大道。闲来无事骑上自行车沿着这条大道去感受一下老家的变化。在午后的阳光下,迎面吹来微微的暖风,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许多村庄已经拆迁了,房屋与树木早已化为平地。突然间一片熟悉的竹林映入眼帘。这不就是当年看“神瓜”的那片竹林吗?还有当年那个别致的小院。那片记忆中农田深处遥远的竹林已赫然位于车水马龙的干道边上,竹林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么宽广,显得有些单薄。
看过了长江,见过了太湖,老家的大河不再那么宽阔;水位如此之低,已经超出了我的记忆;倒是那座水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