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小姐,您能协助医生安排交通,并在途中照顾他吗?”
“好。“乔毫不迟疑地点头。
登上前往柏林的货运列车时已是黄昏。
火车穿过夜色,车轮与铁轨有节奏的碰撞声衬得车厢内越发安静。李林塔尔躺在行军床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他似乎有些嗜睡。"乔低低地问身旁的医生,“这正常吗?”医生没有马上回答。
他再次检查了李林塔尔的瞳孔,许久,才沉声道:“从高处摔落后出现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可这也不是好兆头,我们需要密切关注他。”这不是个好兆头。
乔用力吞了一口口水。
“但他会康复的,对不对?他身体健康,他曾经是个运动员一-他一定比普通人更有机会,一定是的!”
医生看着乔,表情难以捉摸。
“体质强健是优势,"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说,“但那并不总能决定结果。”乔握紧拳头,努力压下胸中升腾的恐慌。
最坏的情况,李林塔尔可能会瘫痪。
即使如此,也不意味着世界末日。
她强迫自己去想鼓舞人心的例子一一霍金患有ALS,斯坦梅茨有严重的脊柱畸形,但他们仍然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甚至,李林塔尔仍然可以飞行一-在英国时,自己的滑翔俱乐部就有一位因车祸导致双腿残疾的会员。
所以这不会是结局。
就像上火车前李林塔尔说的,这“只是一个小挫折”。他一定能恢复过来,继续前进。他一定能继续他的梦想一-他们共同的梦想。
可事故根本不应该发生。
乔用手指按住太阳穴。
坠机的画面一帧一帧在眼前重现。
失速。修正。突然翻转。剧烈俯冲。
显而易见的结论是,李林塔尔在热气流中过度修正了滑翔机。乔却无法摆脱心中挥之不去的疑虑。
有什么不对劲。
是滑翔机俯冲的姿态?右翼断裂的方式?还是机身和左翼极其轻微的损坏程度?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纠结,但此时此刻,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压力啃噬着她的思绪,令她无法正常思考。
头痛得几乎要爆炸。
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乔用力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停下来。
集中精神。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李林塔尔先生?“她走到行军床旁,轻声呼唤。没有回应。
“李林塔尔先生!"乔的声音大了些。
躺着的病人依旧沉默。煤气灯照在他脸上,显示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被惊醒的医生冲上前。随着检查的进行,他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他在失去意识。”
“不一一不,他刚刚才醒过。”
乔用力去捏李林塔尔的手,期盼他能睁开眼睛,证明医生错了。就像他曾证明,那些断言"重于空气的飞行器不可能"的人错了。但他一动也没有动。
“我们要怎么做?"乔几乎是乞求地看向医生。“让他保持呼吸。“医生合上怀表,“并祈祷我们在为时已晚前赶到柏林。”乔的耳朵嗡嗡作响。
做点什么一-什么都行,她的大脑尖叫着。然而她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派不上用场,只能无助地看着李林塔尔的呼吸越来越浅。轨道上的每一次颠簸,都感觉像是在偷走他生命的一部分。绝望的暗流无声涌动。
一刻钟以前,她还以为瘫痪是最糟糕的情况。乔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她以为漫漫长夜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柏林到了。列车逐渐减速,城市的轮廓在晨光中隐约可见。乔吐出一口气,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多少。
车站一片混乱,人们喊叫、伸手、推挤。李林塔尔被抬上等候的马拉救护车一-他仍然昏迷不醒,呼吸微弱。
但无论如何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