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闻启翻转刀面,紧接着道:“那件事后,平大人很久都拔不起刀。他虽武艺高强,但从未谋过人命。公子找了许多大夫给平大人看病,但后来被大公子拦住了。大公子说,让平大人记住这感觉也好,手里有刀的人,更应有所畏惧。” 闻启把磨刀石交到齐蔚手上,教她拧下花枪的枪头,擦干净血,再打磨卷刃的那一侧。“齐小姐,你不要为此觉得自己懦弱,一面不敢面对死者,一面又逼迫自己面对。慢慢来,想想你救了多少人。假若城门被攻破了,孙大嫂、阿姐、草生他们,都会遭难。我们总要有所舍取,不是么?” 齐蔚磨着枪尖,心神竟逐渐感到平静,“谢谢你,闻启。” 闻启道:“齐小姐不必谢我,是公子嘱咐我告诉你的。” “也谢谢张公子。”齐蔚想起张以舟,便想起石潭中游曳的小鱼、日光下松叶的脉络……那是无数安宁的须臾时候。 “原本应是平大人讲这些,更叫人信服。但公子担心平大人会愈讲愈可怖,于是让我来。”闻启半开玩笑道。 齐蔚想起平荻冷若冰霜的脸,也眨着眼笑了。 闻启见她好受些,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齐蔚独坐在廊下,一遍遍打磨枪尖。今日种种不断在脑海中重复,但她内心的恐慌越来越少。不知几更天,城东忽然亮起一道闪光。 齐蔚仰头见闻启似轻燕,跃上屋檐,几个起跳便向城东而去。齐蔚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追着他走。没有响起战鼓,那便不是敌军攻城,齐蔚隐约觉得有些什么在涌动着。 她起先仗着脚底动作快,能勉强更上闻启,但越到后头,越不行了——她的力气续不上。齐蔚最终决定放弃,她得扬长避短。例如:她在锁澜关内城已经混熟了,她可以抄近路。 齐蔚从屋檐落到地面,凭借稀薄的月色穿梭在小巷间。越靠近城东,越多百姓也出来了。他们口口传着:将军回来了…… 将军?被锁澜关百姓心心念念着回来的将军,能有几位?齐蔚顿觉不妙。她想起张以舟给过一块令牌,这会派上用场了。令牌上刻了很长的名号,十分唬人。她穿过密集的百姓,路上也未被官兵阻拦。 她抵达信号弹升起的地方时,扒开重重肩头,看见两方对峙。一面是张以舟和骆羌等人步步紧逼,另一面,是身形颀长的雷鬼将军带着一群军士警觉地后退——那群军士架着在睡梦中被人用被子卷起的柳临风。 和齐蔚记忆里的将军不同,这一位卸下了满身重甲,每一步都轻得仿佛是脚尖拂地。他飞挑一双皱纹难掩的桃花眸,喊道:“骆羌,我不过是接我儿子走,你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骆羌满面肃然,“柳将军,大敌在前,你怎可弃城而逃?” 柳都灵朗朗笑道:“我早已将辞呈递送昭郢,柳太傅不曾知会你们吗?” 柳临风从他背后骂道:“柳都灵!叛国会诛九族!我还不想死,今日我便要与你一刀两断!”他上身动弹不得,只好使劲蹦跳,两腿踢打柳都灵。 柳都灵轻轻一动,闪避了去。“好儿子,再胡闹,爹可当真不顾你了。” “谁要你管!”柳临风大喊大叫道,“你一人活腻了,非要拉上柳家上百口人垫背吗?你想过祖父祖母吗!” 柳都灵仿佛被踩了尾巴,他反手掐着柳临风的下颚,给他塞了一角麻袋进嘴。 骆羌走上前,安抚道:“柳将军,你的苦衷我们都能理解……” “你理解?”柳都灵反唇相讥,“你们在都城里风花雪月,挥霍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