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以舟穿着一身素衣,默然从人群中抽身。他甚至留下了护卫,独自走回关内,往寒鸦顶山脚下去。寒鸦顶上的雪终年不化,养育了许多稀有的草药和野禽,是锁澜关百姓生存的依仗。故而许多寺庙都立在这座山上,张以渡的祠堂也在那。 入关数月,张以舟从未去过。此时,他按着齐蔚说过的方位,找到了那座祠堂。 它建得并不宏伟,连张府的普通厢房都比它要大一倍。但它干净而宁静,两碗贡品整齐地摆在里边,那是今早的馒头烧饼。齐蔚说,每天都有人送贡品过去,东西总是新鲜的。 张以舟踏过门槛,看见一座泥塑的将军像立在云台上,一块描金的牌位写着“昭恒大将军张以渡”。 七年前,锁澜关险些被攻破,张以渡千里驰援,救下了一整座城。窦铎峰转取云门,设下重重陷阱。张以渡带兵反击,几乎将云门夺回来了。可他信任的校尉罗影早已与万雪勾连,泄露了张以渡奇袭的路线,导致张以渡惨败。在最后关头,张以渡牵制住窦铎峰,让骆羌救下大半云门百姓,撤去锁澜关。 窦铎峰原打算以张以渡为人质,让柳都灵出城,顺势拿下锁澜关。而张以渡选择自戕。 窦铎峰送回了张以渡的尸身,要雍梁以五十万两白银赎回首级。雍梁朝廷原本接受了,但张以舟拒绝。于是窦铎峰将张以渡的首级悬于云门,示众七日。 这五十万两何止是赎回张以渡,分明也是要雍梁低头。但张以渡费尽心思收复雍梁的三川四城,为的是让雍梁挺起脊梁,他怎会想看到雍梁再次卑躬屈膝? 或许是不愿让张以舟惦念,张以渡从未入过弟弟的梦境。他生前总是顾虑别人,死后也不愿留下半点麻烦。在尘世日复一日的累业中,张以舟好像要忘记兄长的样貌了。可兄长每每得胜归来,喊的那声“以舟啊”却愈发清晰,它带着嘟嘟的马蹄声,与枪纂落地的飒然瞬间。 张以舟跪在泥像下,沉默地将冥纸投入火盆内。他许久不曾祭奠兄长了,张以渡会怪他吗?张以舟希望他会。 冥纸没多久便烧尽了,火星明灭,细小的灰烬打着卷飘在空中。张以舟忽而趴在冰冷的地砖上,身体不住发起了抖,“兄长……你要打的战我替你打了、你要守的城我也替你守了……你何时才回来?” 失群的寒鸦孤叫,穿堂的冷风将几缕灰烬吹落在他的发顶,没有人回答这孩子似的话语。 在淅沥雨声中,与姐姐争抢着读兄长家书的稚子长大了,他握住的家书被年岁磨去了墨色,教人拼尽全力,也只能辨出半句:君问归期,未有期。 夕色斜照在将军像上时,张以舟方才踉跄起身。他整敛仪容,踏出祠堂,抬眼便撞见,碎金洒落的枯枝下,有人候他已久。 ———— “以舟,我哥让我回家过年。”齐蔚读完家里来的信,张以舟恰好进来。他还没来得及解下大氅,齐蔚已经将手环到他腰上,不客气地取暖了。 张以舟见她眼睑上还挂着霜,知道她是刚练了枪法回来,于是干脆站定,给她暖了手再动。“临近年关,是该回去了。”张以舟道。 “你怕不怕我这次回家,又不来找你了?”齐蔚额头蹭在他胸口,问。 温热的手掌捧住了齐蔚的脸颊,张以舟道:“那我会去寻你的。” “真的?”齐蔚眉梢一翘,“认定我啦?” 张以舟轻轻点头,齐蔚顿时将他抱离了地面几寸。她没意识到,她的胳膊上已经练出了精肉,十几斤重的长枪,她挥得愈发娴熟。她此时只是高兴地同张以舟讲,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