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种种考虑,姜泠最终还是没将温府与林妙芙之间的牵扯告诉明鹊。
此事本就棘手,知晓的人多了未见得有什么好处。
梁氏偷换孩子,她本不太能理解,但细想过后却也隐约明白了一些。
梁氏多年无子,膝下只林妙芙一个女儿,她大概早就知晓自己子嗣艰难,因此才会不得不格外看重这唯一的女儿,毕竟若真的毫无所出,只怕正头娘子的位置都难以保住。
只是可惜的是,这个女儿却偏偏是早夭之相,试问,一个根本养不大的孩子,有和没有又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为了不失去这无比重要的一个孩子,梁氏剑走偏锋,换来了与其同日而生的温家女,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大。
对她而言,林妙芙,又或是温月,大概都只是一个筹码,是她作为一府主母安身的保障。
姜泠忽然觉得有些悲哀,梁氏固然可恨,可她的选择与挣扎又何尝不令人唏嘘。
作为一个女子,她不能孕育子嗣便仿佛是天大的罪过,她的丈夫就可以因此休弃她,可这又是何道理呢?
姜泠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一瞬间,比起一手造成这场闹剧的梁氏,她竟然好像更憎恶这世道,憎恶那些不用理由生来就理所应当执掌着生杀大权的男子。
马车缓缓行进,车轱辘摩擦过地面的声响单调重复,姜泠慢慢呼出了一口气,好半晌终于平复下心底纷杂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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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宫中。
这夜皇帝设宴,帝后二人端坐于上首,略下方便是一身华服的明妃,然后依次是诸位皇子公主、世族朝臣。
姜泠的席位与公主们设在一处,她今日穿了身天水蓝的长裙,安静坐在人群中,明灭交错的光影叫人有些瞧不清她的神情。
今日的宫宴是为戍边将军岑岩回朝而设的,岑氏一族先祖乃是开国大将,百年前便是跟着□□打江山的重臣,是以直至今日依旧享有极高的声誉,便是皇帝也对其尊敬有加。
“岑将军。”座上明黄龙袍的男人笑着开口,“你久居边关,替朕震慑那些蛮夷之族,着实辛苦,可谓为我大燕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此番回京,定要好好放松一下,莫要拘束。”
话落,人群中站起来了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朝着上方一拱手:“皇上谬赞,臣为国效力,不敢言苦。”
皇帝闻言赞许地颔首,复又招呼着众人一齐给岑岩敬了杯酒,对方也未推辞,谢过恩后就受下了。
姜泠放下酒樽,慢慢从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上收回了目光。
岑岩是典型的武将形象,一眼看过去便是刚硬不好惹的模样,姜泠记得,梦里他最后的结局,是因谋反之罪而被赵璟诛杀。
自大燕建朝以来已经荣耀了几百年的岑氏,就这样毁于一旦。
姜泠不动声色垂下眼睫,敛去了眸底情绪。
宴席行至一半,依惯例各年轻的儿郎和贵女都会离席献艺,轮到姜泠,明鹊替她抱来一张琴放下,她便抬手抚了一首古时的曲子。
无功亦无过,这是人们的想法,也是她所求。
但皇帝仍是笑着摆手赐下赏赐,姜泠福了福身,谢过恩正要退下,未料赵乾就忽然起身走了过来。
“父皇。”着蟒袍的青年垂首行礼,然后转向一旁的女子,微笑,“清月郡主琴技精妙,儿臣以为,如此擅琴之人,若无一张好琴,未免有些可惜。”
姜泠当即有些无言,这话可就未免过了,她今日只是例行公事般一弹,比她出众的大有人在。
但皇帝同身旁的皇后对视一眼,目光微妙,问:“不错,那太子以为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