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多少千言万语只凝缩成了一句,“……教导主任说得对。”
那双碧绿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照朝缓缓地松开了他的手,湖水一样的瞳仁瞬间封冻又沸腾,写满了惊愕、出乎意料和不敢相信,然后一点点地被愤怒蚕食,最后只剩下愤怒掀起的倒海翻波。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即使哭成那样也仍然美丽的脸越来越扭曲,那双刚才还紧紧抓着他、为他贴上创可贴的手在膝盖上握成了拳头,然后携着呼啸的、带着怒火的风揍向了影山——
影山感觉到胸膛的位置被用力地捶了一下,然后就看到照朝跌坐在雪地里,怔怔地、仿佛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结果地瞪着他,像是一只不自量力地想要踹飞大象的小老鼠毫无悬念地被弹了出去;而影山自己纹丝不动地蹲在原地,就像她喜欢说的比喻一样,人如其名地不动如山。
“用力”是以她的标准,对他来说几乎不痛不痒。影山记得很清楚,初三开学体检的时候她和他的身高差是19.9厘米,将将巴巴没到二十,为此她还松了口气,扬着体检表格跳着想要摸他的头顶;然而就在初三这一年,他的身高正式突破了一米八,就是前段时间考白鸟泽的时候量的最新数据,只要愿意,他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压制住她,哪怕是完全没有动真格的开玩笑——
影山自己也被这种完全无法预测的场面搞蒙了,短路的脑子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应该伸手去拉她,手伸过去没有反应便索性更靠前了一点,想要揽着她的腰总之先带她站起来。
照朝就在他的手扶上她的那一刻突然动了,像一只连角都没长出来的小牛犊狠狠地用脑门顶上了他,一头撞在他胸腹之间。影山措手不及,被巨大的冲力带得一个趔趄,而她就趁着这一点空档,狠狠地、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仿佛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再一次向他扑了过来。
天旋地转。那一切发生得太快,影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趟,就好像前一秒他还在想着要怎么把她弄起来、不要让她在雪地里一直躺着,后一秒躺在雪地里的人就变成了他。逆转了形势的照朝骑在他的身上,双手揪着他的领子,沾着满身在地上滚出来的雪,像是被洒了一身糖粉的小点心,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愤怒,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这个、你这个——”也许是二者兼有吧,一向的尖牙利嘴也完全失灵了,照朝抖着嘴唇措了半天的词,仍然什么都没说出来,“你怎么能——”
除了他自己之外,照朝的脸是影山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或者不如说,某种程度上比他自己还要熟悉,尤其自从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之后。就像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年轻人一样,就像照朝对他也是如此,影山无法控制自己望向她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烙印在自己的眼睛里。
暂且不论性格是怎么样,天海照朝只看外表,和影山熟悉的茉莉婆婆,以及她母亲、那位女子剧团的男役演员卸掉舞台妆之后黑发披肩的照片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她丝毫没有继承到哪怕一丁点属于那母女俩的、如出一辙的凌厉气质,反而整个人的线条都是柔软的,头发是蓬松而柔顺的奶茶色卷发,眼睛是柔和的下垂眼,眼线延伸的方向像是连眉峰都没有的纤细眉毛,弯出类似的温婉弧度,肩膀圆润,骨架纤细,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一毫锋利的轮廓——
“大概是像‘那个野男人’吧,”已经忘记了具体是什么时候的照朝眉眼弯弯地说,见他瞪过来又连忙在嘴上用两手的食指比了个叉,“好啦好啦,听小飞的,我不说了。”
连亲生父亲的事情都可以带着笑说出来,所以现在扯着他领子跟他鼻尖对鼻尖的这个照朝,就格外地令影山感到陌生。所有的柔和温软都变作了尖锐的锋利,变作了燃烧着烈焰的炽热刀锋,影山飞雄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照朝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的脸已经完全被愤怒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