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儿略带震惊地看着李鸿坚。
“呵。”李鸿坚有些不服气, “土匪的姨娘多是艺陪,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吗?”
“艺陪”这词,是北岭人照着东洋“艺伎”,自己新造出来的词语,从事这一行业的姑娘们文化不高,觉得艺伎的 “伎”字发音同 “妓”,不喜欢,久而久之,就改成了 “艺陪”。
军阀之中,多有讨好东洋的习惯,或是为了军资武器,又或是当真想做汉奸,总之,北岭此地 “无伎不成席”的风气,随着东洋人的渗入,在近些年逐渐盛行。
外头不知情的老百姓,看着军阀司令在外头买姑娘,只当他们是在买姨娘,这话听到了东洋人的耳朵里,便开始分不清司令姨娘和艺陪的区别,以李鸿坚为首的土匪头子早些年为了表忠心,真把自己的姨娘让给东洋人作陪,这一举动也不知道为什么,让东洋人笑开了怀,自此之后,东洋人便开始挑食,只要司令姨娘当艺陪,没嫁过人的他们都不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奉了哪一条伤天害理的习俗,大约就是觉得别人碗里的饭总是更香一些,又或许是觉得这些个司令若是连捧在手心的女人都愿意给,那拱手交让土地城池自然也不在话下。
盼儿不说话。
“看来你也是陪过客的。我还是小看了盛武杰啊,心里再喜欢,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李鸿坚嗦了一口咸菜,整个人的状态恢复到了之前和盼儿聊闲天的模样,“你也别怪他,乱世里讨生活只能如此,在咱们这种人眼里,没有什么比成事更重要。”
不知道盛武杰听李鸿坚将他们二人称为 “咱们”,会作何感想。
“他之前几任姨娘,外头传闻的被他打死,其实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就是被客人活活玩死的。”
盼儿面上忍不住露出了质疑的神情。
“不敢相信了吧?我不骗你,我就在现场,亲眼所见呢。”
亲眼所见。盼儿垂下眼眸。
不消李鸿坚说出口,盼儿便差不多能猜出来,这种事情盛武杰是做得出来的。
她眼前浮现出渡边的模样,那双粗短的手肆无忌惮地抚摸,而盛武杰端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默许一切发生,甚至还有心思偶尔抿一口淡茶。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一切不会重演,那些身亡的姨娘,想必当初也受过盛武杰恩惠,米饭一吃,温泉一泡,丝绸一裹,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盛武杰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言听计从,哪怕最后放下自尊,委身求全,还是躲不开盛武杰替她们预设好的命运。
尊严可以没有,但小命一定要保住,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言盼儿从小信奉的真理。
等躲过这个姓李的瘟神,定要逃出盛武杰的魔爪。
命真是他妈的苦,一个好人都碰不上。盼儿在心里骂道。
就在此时,窗外一个阴影一闪而过,李鸿坚猛然抬手,指间的筷子如箭一般向窗外射去,冲破了窗纸。
盼儿四下张望,发现原先围在窗外的人像阴影已消失不见。
李鸿坚回头,朝盼儿张望了一眼,眼里也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和鄙夷,朝门外说:“副官有话直说,何必鬼鬼祟祟。”
副官并不回答,屋外依旧安静,盛武杰也没有踪影,原先盼儿心里估计的一炷香,被硬生生拖到了夜晚。
屋里一点光线也没有,门外更是静得仿佛一个人都没有。
李鸿坚不让盼儿在椅子上坐,盼儿脖间束着铁链,盘腿坐在地上,活像被李鸿坚拴住的一头小狼。
“嬷嬷。”盼儿叫起李鸿坚嬷嬷,很不合时宜地撒娇,“我好饿。”
李鸿坚目视前方,并没有给盼儿一丝眼色,似乎心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