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目光在那将将长出的新叶上停留片刻,而后眼神也变得怅然起来。 除却粮税之外,还要继续征发民夫做劳役。 待退了国贼,他们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了。 为今之计,只能继续苦一苦百姓。 当然,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政权内生活的人,哪怕不是在最底层,而只是从上层向下跌落了几层,也会觉得日子十分辛苦。 比如邺北城冰井台下,一处看守森严的院落里,夏侯徽便在努力从取回的粟米里,一点点挑出糠皮。 作为夏侯尚与德阳乡主曹氏之女,夏侯徽自幼便生活在锦衣玉食之中,何曾做过一点儿活计但洗衣烧饭,淘米生火这些事,她竟也学得极快。 自从司马懿带了两个儿子降蜀之后,司马家的人便被看押在这小小院落里,逐了仆役婢女,只能由女眷自己做事。 当然,就算有婢女在,司马懿的夫人张氏也未必会放心吃婢女煮出的饭。 已至初夏,井水却还寒凉。 淘了几遍之后,平素只会调香鼓瑟的一双手便冻得通红,隐隐发痛。 未时还未过半,总要快近申时才能煮饭,她便是休息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叹了一口气,正待起身时,一个小女孩儿跑了过来。 “今日又要吃这些么”小姑娘看了一眼陶罐中已洗净的粟米,眼圈便红了,“我要吃髓饼” 纵有面粉,哪里来的猪羊骨髓,又哪来的蜂蜜给她做髓饼吃呢 何况连精细的面粉都没有。 但夏侯徽只是柔声安慰她,“阿姒父兄很快便回来,回来便有髓饼吃。” 司马懿的小女儿并未被嫂嫂的这番劝慰哄住,而是抓住了她的衣袖,摇了一摇,“那嫂嫂说,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夏侯徽垂了眼帘,声音轻柔无比,“嫂子今日淘米的时间是不是比昨日长” 司马姒歪了歪头,想了一下,才不确定的点点头。 “昨日是不是比前日又长” 小姑娘想了一会儿,声音大了一点,“这和父亲阿兄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的。”她笑了一笑,虽不施脂粉,仍有芙蓉之色,映在身后的婆母眼里,那笑容便显得十分刺眼了。 “做美梦罢若蜀军当真兵临城下,你我怕连鸩酒亦不可得” 婆母面前,夏侯徽不做置辩,只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便又继续煮饭。只剩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天真无邪,跑回母亲身边拽着裙角问母亲鸩酒是什么东西。 鸩酒么她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这邺城究竟是诸夏侯曹还是陈家的天下。 想起守门卫士那日看向她鬓发的贪婪神色,夏侯徽忽然擦了擦手,将鬓间那一支镶了珠玉的金钗摘下来。 玉质明净,珠光温润,金饰精巧。 这是她最喜爱的嫁妆之一,因而带了点复杂的心思再去碰触它时,心下便不由得生了一点痛。 她是从未经历过变卖嫁妆的痛苦的,但去岁至今,其余她未曾尝过的苦痛,现下也尝遍了。 战争总是漫长而痛苦的,她能不能想点什么办法,加速它的脚步 你倒是有这样的办法。 但丞相不会让你用的。 当你在洛阳城里转了数圈之后,你终于有些失望的离开了。